数字种族隔离:巴勒斯坦人在社交媒体上被迫沉默

2021年5月11日,以色列空袭加沙南部后升起的火焰和烟雾 (路透社)

1984年,巴勒斯坦裔美国知识分子、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爱德华·赛义德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点:巴勒斯坦人被剥夺了“叙述的权利”。

在30多年后的2020年,美国亚利桑那大学的巴勒斯坦裔美国副教授马哈·纳赛尔在《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及两份新闻刊上发表了他的分析评论文章,认为在从1970年到2019年的近50年时间内, 也许并不令人意外地发现,“编委会和专栏作家似乎一直以居高居高下甚至是种族主义的方式谈论巴勒斯坦人”,但是不知为何,他们觉得没有必要从巴勒斯坦人本身那里了解太多内容。”

与之前的许多人一样,纳赛尔的研究也清楚地表明,在爱德华·赛义德的里程碑式著作出版30多年后,西方主流媒体仍然排斥来自巴勒斯坦的叙述声音,试图消除巴勒斯坦人的人性或粉饰以色列罪行的企图有增无减。

然而可悲的是,自赛义德将这种不公平的状况置于聚光灯下之后,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改变,而且进一步恶化。

近年来,社交媒体成为了许多人的生命线,他们希望提高人们对被主流媒体忽视或破坏的事业与斗争的认识。

然而,科技公司现在也在积极使巴勒斯坦人的声音被排除在它们的平台之外,从而将蓄意抹杀和压制巴勒斯坦人的行为扩展到了社交媒体。

例如在今年4月,Zoom、Facebook及Youtube屏蔽了由旧金山州立大学散居海外的阿拉伯与穆斯林民族研究项目 (AMED)、加州大学学院协会理事会(CUFCA)和加州大学人文研究所(UCHRI)共同发起的在线学术活动——“谁的叙事?什么是巴勒斯坦的言论自由?”

来自世界各地的反种族隔离活动人士参与了这场活动,其中包括巴勒斯坦抵抗运动的代表人物莱拉·哈立德与南非“非国大党”的前任军事领导人罗尼·卡斯里尔斯。

这个活动实际上是重复了由旧金山州立大学的拉巴布·易卜拉欣博士和Tomomi Kinukawa博士共同组织的开放课堂。Zoom最初在2020年9月审查了这个课堂。当时,就像现在一样,Zoom和其他社交媒体公司表示,由于莱拉·哈立德计划参加这项活动,他们便决定在其公司的平台上阻止这项活动。他们声称,莱拉·哈立德来自美国认定的恐怖组织——“巴勒斯坦人民解放阵线”,因此,允许举办该活动将违反美国禁止向恐怖主义提供物质支持的法律。

正如众多法律专家反复强调的那样,社交媒体公司提出的这项观点是毫无根据的。它不仅无视所有相关的法律先例,并且构成了对学术自由的侵害。

事实上,在去年10月发表的一封致Zoom高管的公开信中,来自巴勒斯坦的法律专家和来自其他法律组织的专家们强调,Zoom对AMED活动的审查构成了“对言论自由和学术自由的危险攻击,同时也是在滥用它与公立大学系统的合同机制”。他们补充称,“Zoom作为一项重要的公共服务,无权否决国家课堂和公共活动的内容。”

然而,这些警告却被忽视了。Zoom和其他社交媒体公司不仅完全无视其偏见政策招致的越来越多的批评,并且进一步加大了它们在平台上压制巴勒斯坦言论的努力。

今年4月,在以色列政府和几个右翼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压力之下,Zoom第二次拒绝主持“谁的叙事?”活动,此后,Facebook不仅删除了宣传有关事件的文章,还从其平台上完全删除了有关AMED研究项目的页面,有效地消除了大量相关的讨论,以及有关巴勒斯坦解放斗争及其与世界各地自由运动的关系的讨论和文件。这些材料原本被有意地分享和存储在Facebook上,以供学者、活动人士、组织者等能够免费和不受限制地进行访问。

Zoom曾多次试图界定学术界哪些言论是可以接受的,哪些言论是不可接受的,再加上Facebook随后对AMED页面的删除,这些都清楚地表明了大型科技公司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问题上的做法——按照以色列的要求审查与巴勒斯坦斗争相关的材料,并且无视对这类非法和不公正行动的任何批评。

以色列及其盟友不仅仅是从外部向大型科技公司施压,以实现让巴勒斯坦人闭嘴的效果。Facebook的监督委员会是一个独立机构,负责审议该平台的内容和决定,其成员包括以色列司法部前部长埃米·帕尔默。帕尔默过去曾负责管理以色列的网络部门,而该部门曾成功游说Facebook删除了数千条有关巴勒斯坦的内容。

尽管将帕尔默在监督委员会的存在当作Facebook采取反巴勒斯坦行动的原因,是合乎逻辑的观点,但是大型科技公司习惯性地压制巴勒斯坦人声音的做法,并不能仅仅归咎于公司高层公开支持以色列的立场。

从一开始,社交媒体公司就被美国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权力中心所吸引,并与之结盟。他们甚至与美国国防部合作,进行协调监视和大数据分析。因此,并不是少数强大的亲以色列集团在利用社交媒体公司压制异议,而是这个行业本身已经腐烂至极。我们不能忘记,大型科技公司的高管和员工是如何在旧金山湾区策划了一场大规模的土地掠夺和中产阶级化运动,从而导致该区内数千名工薪阶层和贫穷的有色人种流离失所。

有关AMED研究的Facebook页面尚未恢复。但是,正如活动组织者明确指出的那样,问题不仅仅在于大型科技公司的审查——在审查AMED活动之后,高校官员拒绝为该活动提供其他的平台,从而有效地使其失去了合法性。

在这个故事里,高校远非中立的仲裁者:它们承认科技公司在教学计划上的垄断地位,并使反巴勒斯坦的言论正常化,它们与这些公司串通一气,并将巴勒斯坦和巴勒斯坦人从课程中抹去。

社交媒体上对巴勒斯坦人声音的压制远远超出了学术界的范畴。最近几天,许多记录以色列定居者及其国家机关针对被占领的东耶路撒冷的谢赫贾拉街区的巴勒斯坦家庭的暴力行为的个人报道称,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一直在“系统性地审查”他们发布的内容。

在以色列当前对巴勒斯坦进行的种族清洗的最新篇章中,谢赫贾拉街区的巴勒斯坦家庭即将被迫离开家园,并与受到以色列各级政府支持的暴力镇压作斗争。

以色列警察上周五向阿克萨清真寺内的巴勒斯坦人发射橡胶子弹并投掷震爆弹,造成200多人受伤。以色列部队试图阻止医护人员治疗伤者,至少有3名巴勒斯坦人在袭击中失去了一只眼睛。本周一,以色列占领军再次向聚集在阿克萨清真寺的巴勒斯坦人开火,他们用涂包裹橡胶的金属子弹、震爆弹和催泪瓦斯攻击聚集在阿克萨的巴勒斯坦人。受伤人员中包括记者、记者和医护人员。在本周一晚上,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开展了一场残酷的轰炸行动,夷平了民用基础设施和媒体办公室,作为最新一轮的集体制裁行动之一。

根据加沙卫生部的估计,目前的死亡人数至少为65人,其中包括16名儿童,另有365人受伤。在本周三晚上,当33岁的巴勒斯坦人穆萨·哈苏遇害之后,巴勒斯坦人在罗德市举行的示威遭到了以色列定居者和警察的暴力镇压。以色列边境部队最终从约旦河西岸转移至罗德。此外,以色列的极端分子还在巴特亚姆对一名巴勒斯坦人实暴——强行将其拖出车外并将他打晕。

以色列最高法院对谢赫贾拉街区的强制迁移推迟了30天,但活动人士认为,这只是一种拖延战术,目的是分散对谢赫贾拉街区居民的支持。

在最近接受CNN采访时,来自谢赫贾拉的巴勒斯坦诗人、活动家穆罕默德·库德有力地将媒体长期关于巴勒斯坦人天生“暴力”的转化为他的一个问题:“你是否支持我和我的家庭遭到暴力掠夺?”像往常一样,美国主流媒体试图掩盖以色列侵略的本质,并将以色列近期及当前针对巴勒斯坦人民的攻击,定义为“冲突”或“对抗”。

主流媒体不断努力粉饰以色列的致命占领,再加上谢赫贾拉街区巴勒斯坦人迅速升级的悲惨局势,以及所有坚持抵抗以示支持的巴勒斯坦人,使得不受限制地使用社交媒体的权利,对巴勒斯坦人及其盟友尤为重要。

但是,社交媒体公司不仅没有放大巴勒斯坦人抵抗暴力和流离失所的正义斗争,反而在推动攻击他们的政府的利益和议程。

鉴于以色列和社交媒体公司长期以来相互串通,对巴勒斯坦的内容和账户进行监管与审查,最近一轮针对巴勒斯坦人关于谢赫贾拉街区的帖子进行的社交媒体审查,则是一种更广泛的压制模式的一部分。Instagram官方将这些最新实施的删除归因于“全球技术问题”。Twitter同样声称,对巴勒斯坦作家玛丽耶姆·巴侯提账户的限制只是一个“意外”,随后又在社交媒体的强烈抗议下恢复了该账户。活动人士和监督组织对这样的解释表示怀疑,因为这些清除和限制是有针对性的。

几十年前,爱德华·赛义德曾批评美国媒体坚持拒绝让巴勒斯坦人讲述自己的故事,但如今,支持巴勒斯坦解放斗争的声音,不仅遭到主流媒体机构的打压,也被社交媒体公司禁止。

但我们决不能屈服。尽管社交媒体公司和媒体机构力争让巴勒斯坦人禁声,但那些真正相信平等、正义和自由的人应该继续支持并加强拯救谢赫贾拉街区的呼吁,阻止以色列非法定居点的扩张,停止对以色列的所有军事资助,结束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土地的占领以及受到国家认可的针对巴勒斯坦人的歧视。此外,我们还应该支持抵制、撤资和制裁运动(BDS),直至以色列同意永远停止其殖民和种族隔离的行径。媒体机构和社交媒体公司可以试图控制和扭曲有关巴勒斯坦的叙事,但他们无法永远掩盖真相,或是压制巴勒斯坦人对正义的呼吁。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揭露这些公司和组织的不道德行为和非法行为。我们必须与有针对性的、跨平台的审查制度作斗争,这种审查制度呼应并强化了以色列针对巴勒斯坦人持续的结构性压迫,以及对巴勒斯坦人声音的系统性抹杀。通过这样的行为,社交媒体公司正在对他们实施数字隔离。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我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继续揭露和抵制这种歧视性的沉默,作为争取巴勒斯坦自由和解放的更大斗争的内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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