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瓦尔尼：普京从不直呼其名而克里姆林宫也吓不倒的宿敌

俄罗斯监狱当局称，阿列克谢·纳瓦尔尼已经在一个偏远的流放地去世。纳瓦尔尼曾大量揭露克里姆林宫的腐败丑闻，并领导了抗议活动，从而使之成为YouTube上的明星，并且是俄罗斯总统普京面前几近拥有要害地位的政治对手。

纳瓦尔尼于本周五在IK-3监狱（俄罗斯最北端的监狱之一）去世，年仅47岁。

这位律师兼证券专家曾与妻子尤利娅以及两个孩子（达里亚和扎哈尔）居住在莫斯科东南部一栋单调的混凝土高层建筑内，他在2000年代末因揭露包括普京在内的高级官员的腐败而名声大噪。

纳瓦尔尼在2017年宣布决定竞选总统时表示，“普京是窃取俄罗斯未来的人。我参加这次选举就是为了与他作斗争。”

他在 2012 年写道，“在俄罗斯第一位民选总统叶利钦的领导下，腐败成为了一个问题。而在普京的领导下，它变得系统化。”

纳瓦尔尼首先作为一名独立的LiveJournal博主，后来逐渐与研究人员和制作人团队合作，发布了数十项调查结果，并且配有银行记录、泄露的文件、地图、房产蓝图、照片和无人机镜头的支持。

这些报告确定并描述了该国的精英阶层如何居住在俄罗斯的宫殿和国外的豪华房地产中。他还曝光了他们的外国护照和数十亿美元的资产、他们家庭的意外财富以及克里姆林宫控制的公司的高薪工作。

他的团队通过社交网络传播这些曝光内容，并创建了一个在线替代品，以取代主导俄罗斯的、受克里姆林宫支持的媒体。

数百万人订阅了他的YouTube频道，这些视频（通常由纳瓦尔尼担任主持人）的观看次数达到了数千万次。

他们也赢得了专业人士的好评。

HBO获奖纪录片《欢迎来到车臣》的拍摄者和联合制片人阿斯科尔德·库洛夫，在描述纳瓦尔尼的一部有关一座据称为普京而建、价值13.5亿美元的宫殿的纪录片时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我认为其无论是讲故事的水平、戏剧性还是视觉效果，都非常高。”

这部时长113分钟的电影名为《普京的宫殿》，已于2021年1月上映，并且吸引了数亿人观看。

与此同时，纳瓦尔尼的反腐败基金还招募了数百名草根活动人士，据警方称，他们在俄罗斯的9个时区“煽动”了数十场抗议活动。

尽管这些集会引发了数千人被捕、数百次审判以及数十起袭击与定罪，但是许多抗议者仍不断回来，并将纳瓦尔尼视为变革的催化剂，尽管他们不一定认同他的想法。

“当被问到‘是纳瓦尔尼还是普京？’时，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事实上，我们别无选择。这就是为什么纳瓦尔尼成为了要求获得这种选择自由的力量之一”，莫斯科演员亚历山大·西里斯金这样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他曾因为参加2021年1月的支持纳瓦尔尼的集会而被判处7天监禁。

纳瓦尔尼的在线项目虽然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却同样有效，这些项目利用众筹来识别数千份政府合同中存在的腐败行为、监督地区和地方选举、组建工资过低的政府雇员工会，并对坑洼不平的道路和漏水的屋顶提出法律投诉。

受克里姆林宫控制的媒体对纳瓦尔尼的调查和受欢迎程度作出了回应，并称之为“叛徒”、“北约间谍”，甚至是“引诱”青少年参加集会的“政治恋童癖”。

这些负面报道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根据莫斯科列瓦达中心民意调查组织在2021年2月进行的一项调查，只有19%的俄罗斯人认可纳瓦尔尼的工作，另外56%的人则不认可他的所作所为。

智库莫斯科卡内基中心的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在谈到此次民意调查时写道：俄罗斯人“在阿列克谢·纳瓦尔尼或其他人扰乱其习惯的世界观时会感到恼火。甚至还可以上升到从被动从众到积极拒绝所有与国家对抗的群体的转变”。

“那个人物”

普京象征性地或迷信地从未说出过纳瓦尔尼的名字，而是称其为“那个人物”、“前面所提到的公民”、“病人”和美国情报机构的“门徒”。

纳瓦尔尼在2018年告诉媒体记者，“我就像伏地魔一样。普京不能大声说出我的名字”，他所指的是魔幻小说和电影《哈利·波特》中的主要反派。他站在莫斯科的办公室里，警察刚刚突袭了该办公室——警方拿走了笔记本电脑、文件、传单和讲义。

在2015年富有魅力的反对派领袖鲍里斯·涅姆佐夫被枪杀之后，普京的大多数批评者都转向了纳瓦尔尼。

“他得到了那些只看到普京统治、在现行体制下没有经济或政治未来的年轻人，以及那些没有成为叶利钦和普京时代受益者的年轻人的支持”，华盛顿智库詹姆斯敦基金会的帕维尔·卢津这样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

纳瓦尔尼目前的支持者包括一些以前批评其民族主义立场的人。

自2000年代末开始，纳瓦尔尼便在描述格鲁吉亚人时使用种族诽谤，并呼吁驱逐穆斯林移民工人，还在俄罗斯的游行、极右民族主义者、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新纳粹分子的年度集会上发表演讲。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总部位于莫斯科的索瓦（Sova）仇恨犯罪监测机构负责人亚历山大·韦尔霍夫斯基在2021年这样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他还认为纳瓦尔尼“现在是一个不一样的人”。

纳瓦尔尼创造的特征立即成为病毒式的模因。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是“骗子和小偷的政党”，普京是“地堡里的爷爷”。他的不幸遭遇——包括被捕和涉嫌中毒——引发了流行笑话，这在俄罗斯是一种荣誉的徽章——在这里，政治幽默往往与“严重”异议一样危险。

但对于克里姆林宫来说，他可不是在开玩笑。据纳瓦尔尼、独立律师和人权组织称，克里姆林宫精心策划了针对他的、无休止的迫害与“捏造”的审判。

在2013年，他因挪用一家木材公司的50万美元而被判处5年监禁，但在裁决引发大规模抗议后，法官改为缓刑。欧洲人权法院于2016年命令俄罗斯最高法院驳回这一判决。

在一年后，法院再次判处纳瓦尔尼5年缓刑，这意味着选举官员无法将他登记为总统候选人，并与即将第4次连任的普京竞选。

从2011年到2018年，纳瓦尔尼10次被判处15天或30天监禁，他开玩笑称，他“在零碎服刑”。

然后，又发生了袭击。

在2016年，他遭到哥萨克人的鞭打；在2017年，他被一种绿色化学物质浇在身上，几乎失去了一只眼睛；在2019年，他在中毒被捕后出现了严重的肿胀。

但真正引起全世界关注的是发生在2020年8月20日的事件。纳瓦尔尼在飞往莫斯科的一场国内比赛中生病并陷入昏迷，最终被送往德国接受治疗。

西方专家和政府表示，纳瓦尔尼是因武器级的神经毒剂而中毒的。

“The Insider”、“Bellingcat”、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和《明镜周刊》进行的联合调查发现，普京委托情报官员团队对其下毒。

纳瓦尔尼在康复后表示，他给其中一名警官打电话，并公布了他们的谈话录音。纳瓦尔尼称对方是一名安全官员，并询问了自己中毒的情况——关于神经毒剂被用在哪里。这位被纳瓦尔尼称为康斯坦丁·库德里亚夫采夫的男子回答称：“体内、胯部。”

克里姆林宫驳回并嘲笑了这份报告。

普京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表示，“这位病人患有狂妄自大和迫害妄想症。”

批评者们认为，克里姆林宫不愿调查这起中毒事件，从而暴露了普京在这起中毒事件中的同谋角色。

“如果这起中毒事件违背了普京的意愿或者制裁，那么他为什么不解雇任何人？他为什么不下令调查并惩罚其肇事者？”俄罗斯前情报官员及议员、现任反对派领导人根纳季·古德科夫这样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

纳瓦尔尼在中毒康复后于2021年1月返回莫斯科，但又在机场被拘留，并因违反2017年的缓刑假释规定而被判处两年半监禁。他被送往弗拉基米尔地区的一个流放地点，而该流放地以虐待囚犯而闻名，据报道，其中一些囚犯遭受了酷刑和性虐待。

他称之为一个“真正的集中营”。

在他返回俄罗斯的一年多之后，俄罗斯军队对乌克兰发起军事行动，他的事业所受到的全球关注有所下降。在2022年，他因贪污和藐视法庭罪被再次判处9年监禁。他驳回了所有针对他的指控，并认为这些指控都是捏造的。

他的团队在其推特账户上发布了他在监狱中的消息，并定期发布更新内容。他在监狱内谴责乌克兰战争，而照片中的他显得面容憔悴，据报道，他的病情非常严重。在去年7月，他声称狱警曾强制他收听100遍普京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