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尼亚穆斯林的敌人和俄罗斯的朋友：塞尔维亚是否会在欧洲中心地带引发另一场战争？
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之间的紧张局势再次出现，自20世纪90年代末两国之间爆发战争以来，两国一直保持着脆弱的和平，这场战争以科索沃在北约支持下独立而告终。这次的事态发展是由塞尔维亚总统亚历山大·武契奇的野心推动的，他试图通过宣扬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和满足极端主义塞尔维亚人收复科索沃的梦想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在这方面，他得到了俄罗斯的支持，俄罗斯在巴尔干地区找到了在欧洲引发一场重大新冲突的机会，这证明了西方联盟的脆弱性，并转移了人们对乌克兰战争的注意力。美国国防情报局前代理局长大卫·谢德和保卫民主基金会研究员伊万娜·斯特拉德纳解释了这场冲突的细节及其对欧洲稳定和北约地位的影响。
9月底，塞尔维亚在其与科索沃的边境部署了先进武器，这是自近四分之一世纪前科索沃战争结束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集结之一。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称此举是“前所未有的先进塞尔维亚火炮、坦克和步兵部队的展示”。尽管这些军事建设被广泛忽视，但它们是巴尔干地区令人担忧的事态发展的一部分。
塞尔维亚这次动员的直接借口是过去几个月科索沃和塞尔维亚之间的不稳定，自1998年至1999年战争中北约轰炸行动帮助科索沃从贝尔格莱德手中夺取事实上的独立以来，科索沃一直维持着脆弱的和平。5月，居住在科索沃的塞族人和科索沃警察发生小规模冲突后，塞尔维亚军队进入戒备状态。9月，就在边境最后集结之前，30名塞尔维亚武装分子携带重型武器袭击了科索沃的一支警察巡逻队，造成4人死亡。
多种迹象表明，这些事件比过去几年存在的正常紧张局势更为严重，而且还表明塞尔维亚的伙伴俄罗斯对该地区构成的威胁日益严重。例如，2022年，塞尔维亚总理安娜·布尔纳比奇表示，科索沃和塞尔维亚“处于武装冲突的边缘”。莫斯科不承认科索沃独立，它煽动冲突，利用信息战策略煽动科索沃和塞尔维亚之间的不信任，并散布敌对信息，使该地区在种族和宗教方面两极分化。此外，俄罗斯武装了塞尔维亚，并通过低价提供天然气和石油，增加了塞尔维亚对俄罗斯公司的能源依赖。莫斯科向贝尔格莱德承诺，将阻止科索沃加入联合国。莫斯科向贝尔格莱德承诺，将阻止科索沃加入联合国。俄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5月表示，“欧洲中心有一座火山正在沸腾”，并且也许他对此感到高兴。
俄罗斯乐于重燃科索沃和塞尔维亚之间的历史性冲突的部分原因是，这将使北约资源紧张并削弱美国在欧洲的影响力。1999年，北约迫使塞尔维亚从科索沃撤军，此后北约一直在科索沃维持少量维和部队。因此，科索沃和塞尔维亚之间不断升级的紧张局势正在考验北约部队在该地区的能力。与此同时，通过支持塞尔维亚，俄罗斯也将在巴尔干地区站稳脚跟。塞尔维亚官员对俄罗斯“对塞尔维亚领土完整和主权的支持”表示感谢，并强调莫斯科的支持是塞尔维亚拒绝对俄罗斯实施制裁的原因。
美国通过向贝尔格莱德施加压力，平息了最近的不稳定浪潮，这促使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宣布打算从边境撤军，并表示塞尔维亚无意入侵科索沃。然而，局势仍然高度紧张，科索沃将9月份的塞族袭击描述为恐怖分子，而武契奇则指责科索沃在“国际社会”的帮助下对科索沃境内的塞族人实施“残酷的种族灭绝”。武契奇不需要在科索沃发动全面的军事行动来推进他破坏该国稳定和羞辱北约的计划。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一样，武契奇利用法外武装团体来推进他的目标。据科索沃声称，他的政府帮助策划了9月份的袭击。他可能会利用“一些卡其布人”（非正规武装人员）来扩大对科索沃北部的控制，同时保持否认，就像普京在克里米亚所做的那样。
武契奇：穆斯林阿尔巴尼亚人的敌人和俄罗斯的朋友
不出所料，武契奇已成为科索沃紧张局势的主要煽动者。从一名小政客开始，武契奇就一直是坚定的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在南斯拉夫解体后的巴尔干战争期间，武契奇鼓励新生的塞尔维亚国家镇压其种族对手。该男子一直对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怀有厌恶之情，其中大多数是穆斯林，约占科索沃人口的90%。武契奇在1995年的一次演讲中宣称：“每杀死一个塞尔维亚人，我们就会杀死100个穆斯林。”1998年，武契奇成为塞尔维亚总统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政府的信息部长，米洛舍维奇的政权在北约干预后垮台，这位领导人因残酷屠杀阿尔巴尼亚人和波斯尼亚人而闻名。南斯拉夫解体后，南斯拉夫国际刑事法院以犯有战争罪的罪名逮捕了米洛舍维奇，他在宣判前死于狱中。
如今，武契奇更像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而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主要是因为他希望继续留任并扩大权力。然而，这个新的动机并没有让塞尔维亚总统比米洛舍维奇更加仁慈。他从巴尔干地区的混乱中获得政治利益，这有助于他证明自己的政治生存能力并维持自己的权力。例如，科索沃危机帮助武契奇转移人们对国内政治问题的注意力，平息反政府抗议活动，危机也帮助他提高了国际地位。通过提高和降低科索沃局势升级的能力，此人将自己定位为该地区稳定的控制者，这使他能够与西方国家进行谈判和讨价还价，他承诺在经济支持的要求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平息紧张局势。
这种讨价还价是武契奇操纵美国和欧洲的方式之一。他在塞尔维亚申请加入欧盟的过程中与欧盟结盟，包括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在内的欧洲领导人表示，他们希望塞尔维亚加入欧盟，而武契奇理论上也同意加入。但他这样做只是因为这会带来欧盟的援助，虽然他真正想要的是让塞尔维亚走上一条漫长而无休止的成员国之路，他不想加入一个会迫使他加强法治的集团。
2017年就任塞尔维亚总统后，武契奇摧毁了整个亲西方的政治反对派，并加强了塞尔维亚极右翼团体的力量，以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为了扩大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他还试图将科索沃塞族留在贝尔格莱德的轨道上。武契奇似乎仍然有兴趣通过武力夺取科索沃部分地区，他在2018年表示：“塞族人都知道他们失去了科索沃，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夺回我能夺回的东西，这样最终就不会是彻底的失败或损失。” 随着西方忙于帮助乌克兰、支持以色列和遏制中国，武契奇相信他在科索沃开展行动的机会可能很快就会到来。
然而，为了取得成功，武契奇需要普京的帮助，因为他首先想要的是俄罗斯石油，这是莫斯科的主要影响力工具。俄罗斯和塞尔维亚也加强了军事技术合作，武契奇甚至呼吁莫斯科向当地提供帮助。例如，5月份，武契奇警告“未遂的颜色革命”（一系列抗议活动帮助前苏联国家推翻了亲俄统治者）。2021年，塞尔维亚和俄罗斯都承诺共同对抗这些革命。这可能会导致俄罗斯干涉武契奇10月呼吁于12月17日举行的塞尔维亚议会选举。
为了赢得这次选举，武契奇可能会严重依赖媒体，作为前信息部长，他对这一领域非常了解。在其任职期间，贝尔格莱德散布误导性信息，让塞尔维亚人做好升级行动的准备，包括指责英国策划科索沃独立战争，指控科索沃总理犯下“针对塞尔维亚人的恐怖主义”行为，并指责北约导致该国癌症发病率高。贝尔格莱德声称这是北约在1999年军事干预中使用贫铀弹药的结果。塞尔维亚报纸大多是亲政府的，充满了反科索沃的言论。塞尔维亚广播电台播放爱国歌曲。“科索沃是塞尔维亚的” 以及“当军队返回科索沃时”（后一个口号含蓄地呼吁塞尔维亚入侵科索沃）等壁画遍布塞尔维亚街头。
俄罗斯在这一切方面都提供了帮助，俄罗斯各城市张贴的广告牌上写着：“我们与塞尔维亚团结一致，共同哀悼。一种颜色，一种信仰，一种血统”支持塞尔维亚对科索沃领土的主张。武契奇允许在该国自由运作的俄罗斯媒体也呼应了塞尔维亚的宣传，RT和Sputnik等这些电台利用这种自由发布有关乌克兰的亲俄罗斯消息以及亲塞尔维亚消息，并且非常成功地完成了这项任务。许多塞尔维亚人认为，俄罗斯媒体和塞尔维亚当地媒体都采用克里姆林宫的叙述方式并传播莫斯科制造的宣传。
对于普京来说，这种开放性是一份礼物，因为俄罗斯将巴尔干地区视为欧洲最薄弱的环节，并认为塞尔维亚是最有利的点。普京的目标是将莫斯科变成巴尔干国家唯一可靠的冲突调解者，让克里姆林宫对西方列强产生影响力。毕竟，如果巴尔干地区的和平取决于普京，那么北约官员如果想避免战争，可能就必须向莫斯科做出让步。通过将巴尔干国家推向深渊的边缘，俄罗斯总统希望向北约表明，它只是纸上英雄，并且如果面临真正的考验，它也不会动摇。即使北约与塞尔维亚交战，普京仍然可以获胜，因为开辟新战线意味着西方将没有能力帮助乌克兰。
克里姆林宫支持巴尔干地区的混乱还有其他原因。普京用所谓的“科索沃先例”为自己入侵乌克兰辩护，认为吞并乌克兰领土和科索沃独立都是正当的。根据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在一月份的讲话中解释的这种“错误”逻辑，在乌克兰被占领土举行的非法吞并公投类似于二十多年前科索沃脱离塞尔维亚争取自由的斗争，这意味着科索沃有权脱离塞尔维亚，因此乌克兰土地也有权加入俄罗斯。
克里姆林宫对贝尔格莱德的支持并不局限于狭隘的利益，因为俄罗斯与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有着真正的意识形态联系。普京将俄罗斯定位为反对自由主义西方的传统文化价值观的主要捍卫者，许多塞尔维亚人已经认同这一点。塞尔维亚媒体指责西方试图摧毁俄罗斯和塞尔维亚东正教教堂，同时许多塞尔维亚人支持建立一个“塞尔维亚世界”，旨在将包括科索沃境内的所有塞尔维亚人团结在共同的塞尔维亚文化保护伞下。两国甚至都有根植于他们想要夺取的土地上的建国神话。至于俄罗斯民族主义者，他们中的许多人将俄罗斯文明归功于一位在现基辅市统治该地区的王子。许多塞尔维亚人认为，他们的国家应该收回科索沃，因为科索沃是中世纪许多塞尔维亚东正教修道院的所在地，此外它的土地见证了1389年的科索沃战役，并由此诞生了塞尔维亚文明兴起的传奇。
西方正在向武契奇施压
西方领导人意识到，武契奇的动机，至少从广义上来说，是希望继续掌权。因此，他们仍在试图通过给予塞尔维亚总统一些激励措施（例如经济举措和投资）来安抚他，以阻止他的升级进程。例如，6月，即塞尔维亚人成功摧毁北约维和部队一个月后，欧盟向塞尔维亚提供了财政援助。美国驻塞尔维亚大使将武契奇描述为“建设性伙伴”。并且当塞尔维亚武装部队6月参加与北约多国军演时，美使馆强调贝尔格莱德选择西方而牺牲俄罗斯。
武契奇在与西方的关系中仍然保留着“穆阿维叶的头发”（指的是不稳定的立场）的状态。根据泄露的文件，塞尔维亚同意向乌克兰提供弹药，武契奇并未否认。3月，塞尔维亚甚至投票赞成联合国谴责“俄罗斯侵略”的决议。然而，这些步骤只不过是武契奇平衡计划的一部分。塞尔维亚自2014年起就开始组织军事训练，对贝尔格莱德的要求并不高。对于武契奇来说，向乌克兰运送弹药只不过是一笔商业交易，这并没有导致塞尔维亚与俄罗斯关系的削弱。与此同时，联合国的决定只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决定，这意味着这是一个在西方领导人眼中加强朝鲜的机会，同时又不会危及与莫斯科的关系。
如果西方继续允许武契奇采取更多此类行动，它只会加强后者的实力。此人将继续对北约进行考验，试图证明该联盟没有獠牙。西方已经向武契奇发出了令人鼓舞的信号：5月份，超过30名北约维和人员在与塞尔维亚抗议者的冲突中受伤后，由于担心冲突升级，联军没有拘留暴力抗议者。然而，武契奇和克里姆林宫方面表现出的克制无异于促使局势进一步升级。俄罗斯官员正在监视科索沃正在发生的事情，想知道他们是否可以袭击北约部队和设施。
至于科索沃，它有时会忽视西方的目。例如，北约国家不断敦促科索沃建立“塞尔维亚城市联盟”，但科索沃尚未这样做。在同一背景下，西方指责科索沃强行让阿尔巴尼亚人担任塞尔维亚人占多数的城镇的市长，这加剧了与塞尔维亚的紧张关系。作为回应，美国对科索沃采取措施，并取消该国参加华盛顿主导的“欧洲捍卫者-2023”军事演习。但科索沃的任何行动都不能证明塞尔维亚当前破坏其独立的行动是正当的。
为了遏制冲突，北约在5月袭击事件发生一周后，部署了一支由500名土耳其士兵组成的新军团，增加了在该地区的存在。同年10月，北约还向该国派遣了数百名英国士兵。然而，这些措施还不够，北约必须组建一个联盟，能够成功地向贝尔格莱德和莫斯科施压，阻止其破坏该地区政治稳定的行为。这意味着向武契奇明确表示，如果他继续采取升级措施，他将面临一系列切实的升级后果，其中可能包括制裁。
西方有足够的条件采取这些措施。2021年6月，美国总统乔·拜登签署了一项行政决定，允许华盛顿对任何破坏西巴尔干国家稳定的政党实施制裁。为了使美国制裁产生最大可能的影响，英国和欧盟应该加入华盛顿的努力。至少，欧洲领导人应该根据贝尔格莱德的某些政治变化来决定未来对塞尔维亚的援助。例如，欧盟可以将对武契奇的持续援助与对俄罗斯实施制裁联系起来，使其外交政策与欧盟采取的政策保持一致，减少地区挑衅的严重程度，并满足欧盟的改革议程，特别是在法治和媒体自由方面。
在实地，北约应在科索沃部署小组来对抗俄罗斯和塞尔维亚的宣传机器。这些团队应该针对极右翼塞尔维亚团体，并提醒他们，俄罗斯有关“斯拉夫兄弟情谊”（相对于俄罗斯人和塞尔维亚人所属的斯拉夫种族）的言论只不过是宣传，如果真正爆发冲突，普京不会帮助他们。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北约所需要做的就是说出普京正忙于乌克兰战争的真相，它不会为塞尔维亚针对科索沃的武装冲突提供资源。为了证明这一点，这些团队可以指出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9月战争，尽管俄罗斯一直是亚美尼亚的盟友，但尽管亚美尼亚声称，莫斯科在最近的冲突中并未向亚美尼亚提供军事支持。因此，亚美尼亚输掉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的战争。这些团队还可以提醒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莫斯科在20世纪90年代的战争中并没有帮助他们。
北约国家可能不想采取这些措施。事实上，它可能想完全忽略武契奇。帮助乌克兰已经耗尽了联盟的力量，因此，为科索沃和塞尔维亚花费时间和资源似乎是一种夸大的努力，特别是因为他们可以用经济支持收买塞尔维亚总统。但西方必须认识到，如果这些紧张局势继续恶化，解决起来将变得更加困难、成本更高。科索沃和塞尔维亚之间的事件很少局限于两国边境，这场危机很容易给其他巴尔干国家蒙上阴影。他们的邻国、北约成员国北马其顿可能会陷入危机。如果局势继续升级，混乱可能会蔓延到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与普京关系密切的波斯尼亚塞族领导人米洛拉德·多迪克威胁要将塞族地区从波斯尼亚分裂出去。多迪克10月甚至强调塞族人应该“组建一个单一国家”，由塞尔维亚、塞族共和国（Republika Srpska）和黑山组成。事实上，如果冲突扩大，对普京来说可能是一份更大的礼物，他希望在努力夺取乌克兰更多领土的同时转移西方对基辅的注意力。
本报告源自《外交事务》，并不一定代表半岛电视台编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