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现实 为何现代战争持续不断且无法解决？

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大多数战争平均只持续了3到4个月。这种迅速很大程度上归因于这样一个事实，即战争是解决政治分歧最糟糕的一个方式。因此，当战斗的高昂代价变得突出时，交战方通常会寻求妥协。

尽管如此，也有许多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各方未能达成上述的解决方案。而这主要包括3个重要战略原因，包括领导者认为失败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存、领导者对自己和对手的实力以及战争的后果没有一个现实的评估，以及领导者担心他们的对手将来会变得更强大。

根据美国《外交事务》杂志研究员克里斯托弗·布拉特曼的一篇报道，在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中，所有这些动因使战争持续到现在。

《我们为何而战：战争的根源与和平之道》（Why We Fight: The Roots of War and the Paths to Peace）一书的作者表示，除了上述这些原因之外，意识形态因素也可以解释了很多长期战争的原因。此外，一些政治学家和历史学家认为，每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都会造成“承诺问题”。意思是，由于预期的力量平衡变化，一方或双方无法可靠地遵守和平协议。

有人将此称为“修昔底德（雅典历史学家）陷阱”或“预防性战争”。这指的是一方发动攻势，在失去控制能力之前解决当前的均势，其中包括德国在1914年阻止俄国崛起的努力。而承诺问题已经多次导致重大战争的发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和解协议可能会在达成之前就分崩离析。

事实上，当代的许多冲突表明，胜利并不会像预期的那样迅速且廉价地取得。

作为一名在美国军队服役26年的军事历史学家，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美国现代军事史教授格雷戈里·达迪斯，他认为根本问题是：尽管对战争的微小误判也很容易导致灾难，那么为何决策者，不仅仅是俄罗斯的决策者，会如此信任战争？

战争的承诺

达迪斯在“The Conversation”网站上发表的文章中写道，“几千年来，战争的承诺和诱惑一直吸引着政治和军事领导人。雅典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曾谈到受荣誉和利益价值观驱使的希腊城邦，以及对敌人的恐惧。”

在将近2200年后，美国的开国元勋认为，战争是摆脱英帝国统治、打造不受外界影响的新身份和建立主权国家的最可靠途径。而不到100年就发生了一场重大内战，为被这些美国革命者及其后代奴役的非裔美国人解决类似的问题。

作者认为，战争的战利品可能是巨大的，例如独立、增加权力、土地和资源。然而，对于每一次军事胜利，历史上都提供了许多令人不安的例子。

比如，拿破仑在19世纪初可能差一点就能够完全控制整个欧洲。但是，当同样的工具被敌对的欧洲大国联盟使用时，使他取得如此成就的大规模军队也导致了他的垮台。

拿破仑战争结束一个多世纪后，由于取得了巨大的军事胜利，德国领导人设想了一个新的世界秩序。然而，其结果却是导致全世界数千万人死亡。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几十年里，法国军队在印度支那和阿尔及利亚面临失败，美国人在南越的命运与苏联在阿富汗的命运也十分相似。显然，押注战争并不总是安全的。

胜利的意图和幻想

那么，是什么让战争看起来值得去冒这些不可避免的风险呢？正如作者所说，也许坚信武装胜利是任何国际政治舞台上的终极幻想。

在冷战时期，从约瑟夫·斯大林到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这些苏联领导人都依靠战争和战争威胁在全球范围内与美国展开竞争。

实际上，1956年苏联对匈牙利和1968年对捷克斯洛伐克的残酷军事入侵似乎是将东欧国家留在华约轨道内的最有效手段。还有普京将他最近在车臣、格鲁吉亚和叙利亚取得的成功视为在乌克兰取得胜利的标志。

但展示军事力量是有代价的。1960年代初期苏联向古巴部署导弹使世界处于核战争的边缘，并且在冷战时期维持陆军和海军的巨大成本削弱了本已不稳定的苏联经济。因此，随着冷战接近尾声，阿富汗的长期战争无疑促成了苏联帝国的最终灭亡。

无决定性胜利

苏格兰格拉斯哥大学政治学教授西恩·奥德里斯科尔表示，“无休止的当代战争的幽灵让我们重新思考关于胜利的想法。它在当代情况下是否具有特殊以及不同的意义？”

他还称，“我开始相信，现代战争中获得胜利的想法只不过是一个神话”。他在他的文章中继续说道，“现在是时候重新思考，而且比我们以前所做的更深入地思考当今战争中胜利的意义了。”

自二十世纪初以来，出现了一种观点。这种观点认为，在依赖大规模杀戮机器的现代战争中，没有人能取得决定性胜利。正如阿里斯蒂德·布里昂（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6次担任法国总理）所说的那样：“在现代战争中，没有胜利者。失败将它沉重的手伸向地球最遥远的角落，把它的重担放在胜利者和失败者身上。”

作者保宁（Bao Ninh）是一名北越退伍军人，也是20世纪最激动人心的战争小说之一《战争哀歌》的作者）。他也提出了同样的论点，但以更简洁的话语说道：“在战争中，没有人赢或输；只是毁灭。”

作者还表示，现代战争是如此可怕和具有破坏性，以至于它永远不会出现任何可以称为胜利的事情。战场上的每一次成功都付出了如此巨大的血腥代价，以至于将其称为胜利是一种讽刺的想法。

奥德里斯科尔认为，现代武装冲突往往有着漫长而持续的后果。他将其与古代战争进行比较，并表示：“如果古代战争以激战告终，那么这已成为过去，这种想法已经不适合本世纪的战争了。”

研究战争伦理的学者认为，古代胜利的概念围绕着文学、媒体、艺术和战争电影中流行的一种印象，即一系列战争最终将会以决战告终。然而历史事实并非如此。几个世纪以来，很少有战争以如此不切实际的决定性方式结束。

然而，根据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维克多·戴维斯·汉森（Victor Davis Hanson）的说法，决定性胜利的想法在大众的想象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并被用作激励的典型理念，以及动员军队的伟大目标。而这就是使它更属于政治世界而不是属于现代军事背景的原因。

现代战争善用战术和机动，游击战、无人机等概念盛行。但是与只是在空旷的场地上以旧方式战斗不同，这些现代概念似乎无法在战争中取得决定性胜利。

笔者认为，不做获得最终胜利的梦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一梦想并不现实，但我们应该重新思考当代关于胜利的含义。正如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克里斯托弗·希尔曾写道，每一代人都必须重写自己的历史。战争不断变化的性质要求每一代人重新思考其对于军事胜利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