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亚遇刺后的伊朗：应对方案与威慑成本

总体说来，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政治局局长伊斯梅尔·哈尼亚在德黑兰的遇刺，被认为是伊朗伊斯兰共和国自其1979年革命以来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件。

这种前所未有的性质在于遇害者（伊斯梅尔·哈尼亚）的身份、行凶者（以色列）的身份，以及案发地点（位于伊朗首都德黑兰北部的革命卫队宾客下榻大楼）的重要性，此外还有地区和国际背景的重要性，以及这种背景与伊朗国内局势的交织。

因此，可以现实地说，哈尼亚在德黑兰的遇刺事件是沉重而艰难的，这是以色列（特别是其总理内塔尼亚胡）对伊朗中央领导层发起的直接挑战——对于伊朗政权而言，这场暗杀行动甚至比针对伊朗核科学家、军事专家或安全领导人物的暗杀更为沉重。

基于以上介绍，以内塔尼亚胡为代表的以色列深知，伊朗不可能对哈尼亚在其国土上遇刺的事件保持沉默，而且它在国家安全和影响力范围内别无选择，只能做出明确而具有威慑力的回应，那么，以色列为什么要实施这场暗杀行动呢？它的目的是什么？内塔尼亚胡寻求的是什么？

从伊朗的角度来看待以色列的目标

伊朗政权的核心思想并未将这场暗杀行动仅限于德黑兰和特拉维夫之间的冲突和对抗，而是将其置于更为广泛的地区和国际背景之下。基于这一理念，伊朗将以色列在其领土上刺杀哈尼亚的目标定义如下：

• 在美国作为决定因素的背景下：伊朗认为，这起暗杀是内塔尼亚胡先发制人的举措，旨在重新设计中东版图并将之作为既成事实而呈现给下一任美国总统，而这一事实首先将由以色列的利益决定，从而意味着内塔尼亚胡根本不会等待这位新总统出台有关中东的愿景，或是根据这位新总统的美国逻辑来安排以色列在中东的参与和作用。
• 在伊朗作为决定因素的背景下：过去两年内接连出现的地区形势给伊朗带来了本质和战略上的必要性，这可以被概括为在其对中东地区的影响力范围内重新进行军事和安全部署和定位的重要性。这是自今年4月初以色列袭击伊朗驻大马士革领事建筑以来，伊朗开始采取的做法。此后，伊朗又通过最近的总统选举进行了政治上的重新定位。从一方面来看，这场选举被认为是伊朗通过重新安排优先事项和权力筹码而发生转变的前奏，目的是在政治上利用这些筹码，尤其是在它与美国打交道的时候。
  这起暗杀行动旨在破坏所有这些进程，并将一种逻辑强加给伊朗，那就是：要么进行一场可能导致与美国直接开战的公开战争，要么让步并接受以色列的逻辑——它才是唯一能够决定中东地区内容与形式的主体。
• 在“洗牌并颠覆所有优先事项”的背景之下，伊朗还谈到了几个要点，其中最重要的是：

1. 以色列力求证明它没有红线的概念，无论是对伊朗还是对其盟友。
2. 给整个抵抗轴心造成严重的打击——在该轴心的首要赞助者及其主要支持者伊朗的土地上实施暗杀行动，这将迫使伊朗落入一个反应选项狭窄且有限的境地。
3. 恢复在2023年10月7日的“阿克萨洪水”行动，以及随后在多条战线上发生的各类事件中丧失的“威慑概念”的坚实基础。
4. 试图摧毁伊朗在作出史无前例的决定后取得的所有成就——在以色列袭击伊朗驻大马士革领事建筑并暗杀革命卫队的部分重要领导人之后，伊朗决定首次从其境内直接、公开、正式地打击以色列境内的军事目标作为报复。
5. 阻碍美国和伊朗之间的关系走向任何和解或谅解的进程——基于最近进行的伊朗总统选举结果，或者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选举结果。

决定伊朗行动的因素

在解读伊斯梅尔·哈尼亚在德黑兰的遇刺事件时，伊朗首先考虑了一些似乎非常固定的决定因素，以制定其对当前形势的评估，并确定下一步的形式、上限和内容。这些决定因素可以总结如下:

• 没有区分被暗杀目标(伊斯梅尔·哈尼亚)的身份，与领土主权受到侵犯者(伊朗)的身份。
• 哈尼亚在德黑兰遭到暗杀，是以色列对伊朗领土发动的直接、正式的攻击，也是对伊朗在其国内威望的侮辱。
• 此次暗杀是对伊朗意志的真正考验，也是对伊朗在“没有全面战争，没有部分和平”的口号下，与以色列开展对抗的决心程度的真正考验。
• 不作反应的后果和代价，可能会比作出反应更加严重，因为德黑兰的部分战略核心思想会质问：未来有什么能够阻止以色列，并确保它不会在德黑兰中心对伊朗领导人公开实施暗杀呢？

威慑：抵抗轴心的宝贵收获

有一组指标可以指向当前正在考虑的背景的一个层面，即新响应的概念，以及应该如何应对它，是否应该不计成本和代价地保留它，还是应该根据特定的公式选择放弃这项收益。

这可以通过三大要点来解释：

• 自“阿克萨洪水”行动和为加沙抵抗运动开辟支持战线以来，事态的进展为伊朗及其盟友取得了两项战略成果：

1. 以色列威慑概念的战略和区域意义逐渐受到侵蚀。
2. 伊朗作为地区国家的战略威慑概念逐渐增强，它还被视为该地区抵抗轴心的领导者。

• 伊斯梅尔·哈尼亚在德黑兰遇刺，真主党领导人福阿德·舒克尔在贝鲁特南郊遇刺，这些事件让局势回到了原点。这既是对轴心国家战略响应理念的毁灭性打击，也是对以色列战略威慑理念的重要修缮。
• 伊朗的中央决策者及其在该地区的盟友必须做出一个平衡的决定，其主旨是：我们是否应该以保留现有战略利益的方式进行防御和应对？还是应该以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方式退让，以恢复过去的交战规则？这种规则在某种程度上认为，以色列的战略威慑概念是一条可以触碰的红线，甚至可以在它附近徘徊并将它推向深渊边缘，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跨越这条红线。

伊朗及其应对选项

在战略评估中，伊朗似乎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采取与刺杀哈尼亚的行动规模、形式和内容相称的行动，即发动一起类似于“真实承诺”的行动——由伊朗革命卫队对以色列境内的目标实施直接、公开、正式的打击，但是如果伊朗想要维持其战略反应的概念和效果，它将面临三个新的决定因素：

• 使用在“真实承诺”行动中未曾使用过的先进武器。
• 放弃干净打击的想法，并且不排除在以色列境内引发流血的原则。
• 在谈论以色列内部局势时，选择那些具有痛苦意义的重要目标。

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极具重要性的障碍，那就是如何在不陷入公开战争的情况下平衡真正有效的反应，这就意味着伊朗的任何反应都必须限于以下事实：

• 这种反应的开始和结束必须公开。
• 它还必须设有具体的上限和明确的目标。
• 这必须是一步式的反应，然后明确宣布反应已经结束，并将主动权交回给以色列。

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反应并不会构成结束，而是可能成为整场冲突新阶段的开端。如果对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来说，这场战斗是为了恢复基于军事、安全、经济和政治等各方面优势的地区意义上的战略威慑，那么，对于伊朗及其盟友而言，这场战斗就是要通过支持和加强在以色列周边开火而不走向公开战争的原则，以维持对以色列战略威慑的持续打击。

这似乎是一项需要谨慎对待的艰巨而复杂的任务，其中最重要的是维持不对称战争的概念并维持影子战争，而不要让公开对抗的范围进一步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