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与国之间的文化互动:文化外交的本质

所有人类都渴望共存而不是冲突,都倾向于建设文明而不是制造裂痕 (社交网站)

人类今天所经历的动荡和困难时期,包括与自然灾害有关的动荡以及其他与冲突相关的动荡,已经在各国人民之间产生了寻求和解而不是分歧的愿望,因为分歧只会加深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在我最近的欧洲之行中,我感受到了人们对一个以和谐为主的文明时代的渴望程度,与此同时,我在卡塔尔成功为大家举办2022年世界杯而给我遇到的每一个人产生的积极印象中,找到了再次写作和论述的热情,而其主题就是“文化外交”在各个国家与民族当前所处的历史阶段内可以发挥的重要作用,而我也再次意识到,国际政治仍然仅限于实现世界和平。

毫无疑问,所有人类文化在多样性意义上都是不同的,因为差异也被视为一种社会和历史现象,但是将这种差异作为传播文化冲突等话语的借口,就会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转变为基于这些不平等、不公正的论点的敌意。

在我的大部分著作中,我一直呼吁有必要关注当今全球文化中正在发生的情况,即文化的衰落而且无法再发挥先锋作用,以阻止我们不时看到的文化之间相互封闭的现象,甚至让位于政治问题,以及那些以人类文化相互开放为代价的狭隘利益。我越来越相信,恢复文化的作用,将会弥合国际关系中的许多裂痕,但是,在这个连国际组织都无法为“文化多样性”和“民族和解”的话语提供足够效能的时代,又有谁能够对这种呼吁作出回应呢?

毫无疑问,所有人类文化在多样性意义上都是不同的,因为差异也被视为一种社会和历史现象 (社交网站)

通过我的外交经历和我的生活经验,我站在了实现全球和解的黄金道路之上,而我也在我的文化和政治环境中,发现了能够强化这条道路的存在。我在过去和现在都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文化差异,是其所处社会所经历的各种因素与客观条件的自然产物。而文化是一种复杂的现象,它包括知识、信仰、艺术、礼仪、道德、法律、习俗、能力和人类获得的所有能力与习惯,正如爱德华·泰勒在其著作《原始文化》一书中所定义的那样。民族之间并没有优劣之别,而每个社会的文化特性都只是人类共同价值观的多样性呈现,因此,深刻的文化统一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实,因为所有人都渴望共存而不是冲突,都倾向于建设文明而不是制造裂痕。

爱德华·泰勒的著作《原始文化》 (半岛电视台)

文化至上

为什么我们总是坚持在思想话语下呼吁关注文化的地位?仅仅呼吁政治人士实现全球和解的作用,而将文化搁置一旁并使之与国际关系隔绝,这难道不是更有用吗?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明确这样一点,即文化的定义并不是最终的,而是会从世界各地的人们的社会经验中不断汲取和发展,每个民族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属性,而这会对人们所有的社会实践产生特殊的影响,鉴于文化赋予社会其无法摆脱的社会身份,因此,文化就会变得像是一片土壤,而社会就在这片土壤之中扎根、生长和生存。

渴望取胜的雕塑承载了卡塔尔的遗产与文化 (半岛电视台)

由于文化是人类在所有可产生创造力的领域内存在的先决条件,因此,它也是一个人与其社会成员其他社会建立关系的基石。这就意味着,文化本身就具有对话、交流和沟通的要素,它本身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圈子。而如果它沾上了封闭的特点,那么人类文明就无法因来自其他社会的文化创造力而丰富起来,而无论其贡献的程度和质量如何。

文化机构试图在卡塔尔的“卡塔拉”文化社区内传播民族文化意识 (半岛电视台)

当我呼吁在国际关系中赋予文化以自然地位时,我并没有将其作为政治的替代品。我很早就研究过特里·伊格尔顿那句富有影响力的话——“文化是政治的产物,而政治远不是文化面前那位顺从的奴仆。”尽管如此,我还是要重申,文化不能成为政治的替代,但政治也不能在危机管理和处理国际关系的过程中抛弃文化,我们需要文化的永久支持,因为它构成了社会的深层结构,而当我们寻求更紧密的国际关系时,我们不可避免地需要了解社会的特殊性,而这只能通过将文化作为桥梁来实现,而不是将之作为一堵墙。

我们面临着多元的文化版图,自古代文明以来,人类就一直关注交流、互相学习和受益的价值,因此,不可能在讨论任何文明的建立时,排除其他任何一种文化在这其中的作用,那么,你认为所有人类贡献所指向的包容性文明又如何呢?

自古代文明以来,人类就一直关注交流、互相学习和受益的价值 (半岛电视台)

没有任何人能声称一种文化优于另一种文化,或者具备建设人类文明的基本条件。相反,地球上的每个人——无论其性别、信仰或者语言,都应该为其祖先为丰富人类之树而做出的贡献感到自豪,在此,我想起了一句精彩的中国谚语:“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世界上并不存在没有价值的文化,也没有办法接受孰优孰劣的说辞。每一种文化都试图为我们的宇宙文明做出贡献,因为没有任何文化是完整的、最终的。我访问过很多的国家,我也了解过这些国家的不同文化,我向往以平等的姿态接受各种文化以了解这些文化的秘密,从而使我能够以符合我自身的文化及身份的方式,从这些文化中受益。我还意识到在这些文化的本质中所存在的包容性,人们越是保留这种本质,他们的文化就越能在历史中延续和发展。

世界上并不存在没有价值的文化,也没有办法接受孰优孰劣的说辞。每一种文化都试图为我们的宇宙文明做出贡献 (社交网站)

文化交流并非无根之木

文化之间的交流是一件古而有之的事情,而非人类文明的偶然。我在我的书中阐释了最高政治层面的文化交流是如何以“礼物”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几个世纪以来,“礼物”一直是人们之间表达交流意愿的形式之一,甚至变成了和解的象征。对此,我列举了一个我们阿拉伯-伊斯兰文明在辉煌时期的例子。哈伦·拉希德与查理曼国王之间的礼物交换,就被视为一种文化交流的典范,这种交流表达了两国对彼此文化的欣赏,以及对构成“共同文化”的文化知识的尊重。阿拉伯人很重视礼拜的作用,而伊历5世纪的法官拉希德·本·祖贝尔撰写了一本名为《火药与艺术品》的书籍,并在其中回顾了有关国王、领导人以及收藏人士之间的礼物与艺术品往来的消息,从而证明人民之间的联系正在扩大,并将礼物看作拉近彼此关系的工具。

“列王纪”中的一页 (半岛电视台)
伊历5世纪的法官拉希德·本·祖贝尔的著作《火药与艺术品》 (半岛电视台)

“礼物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帮助拉近了东西方之间的距离,并在不同信仰和文化的人们之间传递了宽容。因此,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植根在人类文明之中的问题。

位于卡塔尔多哈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内展出的知名皇室礼物之一 (半岛电视台)

文化外交在历史上首次呈现出,礼物本身如何成为了国家之间的一种交流方式,因此,我们认为礼物经济是一个微妙的领域,它在阿拉伯历史和西方历史上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以加强国家与人民之间的关系和纽带。这些礼物不仅代表着统治者与领导人之间的和解,还反映了人民的品味以及国家的进步程度,并让他者之间得以共存。这些礼物并不一定是反映一个民族技术发展的实物,还可能是体现一个民族思想与精神体验发展的宝贵书籍,从而扩大了知识传递的圈子,并加深了这样一种信仰,即人类文明是所有民族贡献的总和。

礼物不仅代表着统治者与领导人之间的和解,还反映了人民的品味以及国家的进步程度 (社交网站)

我并不否认其他文化也了解文化外交的根源,并且相信这一术语将在今后具有重要意义。尽管研究人员将这个术语的出现,与19世纪欧洲政治局势的发展联系在一起,但我仍倾向于通过了解它们之间的这种交流,来公正地对待过去的文明,而这反映了它们的一种外国文化政策。我也不否认旅行家、探险家和行走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商人与艺术家,为加强各国之间的文化联系铺平了道路,而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文化外交官。因此,从客观和公正的角度看待文化外交,将会解除非西方的人类社会长期以来的不满,而它们正通过其人民的文化内容和象征物品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13世纪的波斯艺术品(右)以及在1990年去世的奥地利旅行家奥托·迪莫斯书中的特索罗圣马可入口 (半岛电视台)

毫无疑问,文明的“外交史”并不是由官方历史书写的。相反,如果不是旅行家写下的游记,我们就无法看到各国人民相互交流的丰富遗产,而这也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文化外交中必不可少的内容,甚至让部分作家意识到了一种“非正式外交”的现象的存在,以及它对人与人之间的和解的影响,例如,中国作家就曾表达过“阿拉伯的商人和旅行家是民间使者”的观点,在当时,阿拉伯人和中国人之间的旅行以贸易往来为基础,但其中也并非没有文化交流,我们可以衡量这个文化“案例”区别于其他的社会和文化之处——这种交流并不局限于“官方代表”,因为人民之间的文化互动已经自然而生。

艾哈迈德·本·法德兰是公元十世纪的一名阿拉伯穆斯林旅行家,他向世界介绍了亚洲和欧洲的人民及部落生活 (社交网站)

我一直试图指出的是,在研究世界文化史时,要避开所有的中心视角。因此,从西方意义上来说,“文化外交”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这种现象的根源可以延伸至古代文明的土壤,而这也证实了在当代,依赖文化作为国家之间任何关系的驱动力的必然性。因此,我们不能将“文化外交”看作当代国际关系领域内的新工具,因为它是一种已经出现在不同时代内的工具,它见证了各国人民相互了解和巩固关系的天然愿望,并且会在危机和分歧时期被充作谈判中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