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禁止思想”:如果你们取消巴勒斯坦的声音,那就把我们也取消吧

霍尔瓦特、斯塔布斯、塞库利奇在维基共享资源中写道:“我们退出高尔基剧院的活动,是为了将视线反弹至德国机构,并向他们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他们对当前巴勒斯坦-以色列局势的立场是短视的。”

今年早些时候,我们收到了柏林马克西姆·高尔基剧院的邀请,以发表一篇关于南斯拉夫的演讲,并参加一场有关当代不结盟运动的辩论,作为一项名为“Lost – You Go Slavia”的项目的内容之一。

该剧院于1952年在东柏林成立,并以苏联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的名字命名,长期以来,它一直被誉为欧洲当代戏剧的包容性、批判性和多样性中心。作为长期研究不结盟运动和南斯拉夫社会主义的各个方面及其成就、失败和矛盾的学者,我们很荣幸被邀请到这座德国最受尊敬的剧院之一,来讨论这个我们非常关注的话题。

不结盟运动的出现是对冷战期间世界两极分化的回应,该运动包含了在当时拒绝站在世界两大主要力量集团中的任何一方的国家。该运动把各国联合起来,进行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新殖民主义、种族主义、各种占领和外国侵略的斗争。这项运动的基本原则包括和平共处和命运自决。

正如我们在高尔基剧院活动的公告中所说的那样,“今天,我们不再生活在一个两极世界内,但世界从未如此接近过核灾难或者新的世界大战。因此,不结盟问题也使我们面临着新的挑战。问题不仅在于我们能从不结盟运动中学到什么,还在于不结盟在今天的意义。”

我们非常期待参加这项在10月最后一周举办的活动,但是在10月7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哈马斯对以色列南部的平民发动袭击,造成大约1400人死亡,并且绑架了数百名人质。作为报复,以色列对加沙地带实施了全面包围,并进行了无差别的轰炸,在短短几周内就造成超过8000位平民丧生。

作为对哈马斯袭击的回应,德国各地的场所和机构开始迅速“取消”巴勒斯坦人的演讲与宣传活动。

例如,德国文学协会“Litprom”取消了在法兰克福书展上为巴勒斯坦作家阿达尼娅·希布利(Adania Shibli)的小说《次要枝节》(Minor Detail)颁奖的仪式。有关这本书的决定引起了公众的愤怒——这本书主要讲述了以色列建国期间在历史上的巴勒斯坦犯下的暴行以及巴勒斯坦人的“纳克巴”(大灾难)。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安妮·埃尔诺和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在内的超过350名作家在一封公开信中警告称,该书展有责任“为巴勒斯坦作家创造分享他们的思想、感情及反思的空间”。

令人遗憾的是,高尔基剧院也决定采取类似的行动并压制巴勒斯坦人的声音,以回应巴以当前的战争。该剧院表示,将会“推迟”原定于10月23日上演的耶尔·罗恩(Yael Ronen)的戏剧“The Situation”。在关于为何作出这一决定的公开声明中,该剧院承认其在当前的“局势”下无能为力,但又补充称,“恐怖组织哈马斯对以色列的袭击使我们站在了以色列的一边”。该剧院声称,“战争是一个伟大的简化器”,“它需要简单地划分朋友和敌人”,并得出结论称,“我们对旧战争的争论无助于我们对新战争的观点”。

在对此事进行仔细考虑之后,我们讨论了一些不同的选项,并决定退出高尔基剧院的“Lost – You Go Slavia”项目,以抗议该剧院取消“The Situation”演出的单方面声明。

作为研究南斯拉夫问题的学者和积极分子,我们还记得围绕南斯拉夫的一系列战争所遗留的问题,我们完全反对这样的观点,即战争需要在立场上简单地划分朋友和敌人。对哈马斯袭击以色列的正当谴责,永远不能、也不应该被用来为以色列军队在加沙的持续行动洗白。冲突双方都有平民丧生,这是一场悲剧。然而,正如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的那样,任何事情都不能为战争罪、种族清洗或种族灭绝开脱。

我们清楚地认识到,在历史的这一时刻,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讨论不结盟运动在今天的意义。鉴于德国目前的氛围——为巴勒斯坦人发出的声音日益受到压制,概述不结盟运动对巴勒斯坦人命运自决权的长期而真诚的支持,以及对以色列占领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谴责的确会是至关重要之举,正如我们在高尔基剧院的辩论也将不可避免地将这些话题囊括在内。

我们退出高尔基剧院活动的决定,绝不是想要逃避这场重要而紧迫的对话。相反,这是一种旨在将视线反弹至德国机构的努力,并向他们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他们对当前巴勒斯坦-以色列局势的立场是短视的。

我们认为,在当前,像高尔基剧院这样的机构不应该把精力集中在压制巴勒斯坦人的观点之上,而是应该把人们聚集在一起,以讨论历史、批评政策、努力建设一个能够平等地将全人类团结在一起的世界。

与该剧院不同的是,我们并不相信“我们对旧战争的争论无助于对新战争的理解”。相反,我们认为南斯拉夫的残酷解体和随后发生的血腥战争,为我们当前的战争提供了许多的教训。毕竟,在当初就未能采取行动以防止种族清洗和种族灭绝的国际社会,如今又在加沙发生类似暴行时再次袖手旁观。

在持续数十年的巴以冲突来到又一个转折点之际,社会主义的南斯拉夫和不结盟运动在巴以问题上的微妙立场值得我们借鉴。

自二战期间南斯拉夫民族开展解放斗争以来,犹太人积极参与其中(有10名犹太人被评为抵抗运动的民族英雄,其中包括铁托最亲密的合作者之一——莫萨·皮雅杰,后者曾将《资本论》翻译成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由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推动的领导层立场,是认为犹太人有权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在1953年初,铁托在访问英国期间,于伦敦会见了世界犹太人大会的政治领导人艾尔·伊斯特曼——后者对南斯拉夫政府对待犹太人的态度表示满意。

与此同时,在社会主义的南斯拉夫存在的整个过程中,不结盟运动首脑会议的所有最终声明,都以支持巴勒斯坦人和谴责犹太复国主义为种族主义、殖民主义、种族隔离的一种形式的内容而结束。

1961年,在贝尔格莱德举行的第一次不结盟运动首脑会议一致表示,支持“按照联合国宪章及其各项决议充分恢复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一切权利”。

在1967年的“六日战争”期间,社会主义的南斯拉夫断绝了与以色列之间的外交关系,并且在1991年解体之前都未曾正式恢复双方之间的外交关系。

1977年在纽约举行的不结盟运动外交部长会议上,各国外长们认为,“以色列在约旦河西岸及加沙建立定居点的行为”,“显然是为吞并它们的企图所做的准备,也是以色列在该地区的侵犯和压迫行为的升级”。与会部长们认为,这些行动“对在中东地区实现公正和持久和平的努力构成了障碍”。

换而言之,社会主义的南斯拉夫和不结盟运动在巴勒斯坦-以色列问题上的立场,很好地证明了同一个人能如何既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又支持以色列国的存在,同时还支持巴勒斯坦人反对种族主义、殖民主义和种族隔离的斗争。

显然,这一观点并没有在今天的德国得到太多的考虑,也根本不受欢迎。当谈及巴勒斯坦-以色列问题时,德国乃至其他西方国家似乎都在遭受德国人所谓的“禁止思想”(Denkverbot)的折磨。

我们退出高尔基剧院活动的决定,是对当前这幕“禁止思想”的场景所作出的温和抗议。这是为了将那些企图让巴勒斯坦从德国公共话语中消失的努力置于聚光灯之下,因为这样的努力会损害所有人的利益。

我们哀悼这场冲突中所有无辜的受害者,并谴责一切形式的反犹主义,但我们要警告称,目前在德国和其他地方出现的“禁止思想”的场景,如果不紧急对其提出异议,那么这就将导致与其目标完全相反的结果,即导致更多的反犹主义、更多的恐怖主义,并且仍然无法在中东地区实现和平。

本文仅表达作者个人观点,并不反映半岛电视台编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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