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与叙利亚对话的障碍以及伊朗的影响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 (阿纳多卢通讯社)

土耳其与叙利亚在上个月派出国防部长及情报部门负责人,前往莫斯科与俄罗斯方面的相关官员举行了三方会谈,土叙双方在会谈后出台的积极声明,不仅印证了双方之间对话之路的坎坷,而且还表明,即使外交是应对这类规模的危机的最佳选择,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有所收获。尽管押注土叙关系实现快速转变充满了风险,但也不能断言这种对话无法持续太久,或者是认为它正在走向僵局。

秉持现实主义,首先需要降低各方赌注的上限,尤其是土耳其——它对与叙利亚方面会谈水平的快速发展过于乐观。叙利亚政权也同样如此——它提高了关于对话的愿望上限,而俄罗斯作为调解方,似乎并不拥有足够的影响力以说服大马士革提出可以得到满足的现实要求。

在任何谈判开始之际,各方都会提出条件和反条件。然而,土耳其在莫斯科会议之后,急于谈及可能在本月举行的三方外长会议,然后又将新的日期定在今年2月初——但仍未敲定,这说明了在双方之间建立信心基础的过程所面临的困难。

尽管土耳其是出于对国内选举因素的考虑、与大马士革合作以打击库尔德武装,以及帮助叙利亚难民回国的需要,而愿意与阿萨德实现和解,但它并不准备立即或者在可预见的未来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让步。

尽管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将本月未举行三方外长会议的原因,归咎于原定日期不适合安卡拉,但是推迟这场计划在1月举行会议,并且未能敲定新的召开日期的事实,与其说这种事实表明了导致计划未能实现的后勤障碍,不如说它揭露了土叙对话在向高政治级别发展的过程中面临的巨大的复杂性。

此外,这种事实还指出,阻碍土叙和解进程的许多因素,仍然比促进这种进程的少数因素更具影响力。根据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及其外交部长费萨尔·梅克达德的说法,叙利亚方面将土耳其从叙利亚完全撤军并放弃对叙利亚反对派的支持,作为与土耳其恢复正常关系的前提,而这种情况也清晰地印证了上述的观点。虽然这些条件总体来说似乎并不令人震惊,但是鉴于在莫斯科举行的第一次三方会议后普遍存在的积极气氛,以及土耳其谈到的举行外长会议的可能性,这就成为了推动叙利亚继续谈判过程中的一种退步。

而这也增加了对俄罗斯的压力——俄罗斯在发起对话方面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俄罗斯总统普京意识到了他在这一过程中作为调解人所面临的困难,并已在上周派遣他的叙利亚特使亚历山大·拉夫连季耶夫前往大马士革,以试图说服阿萨德放宽他对土耳其提出的条件。

尽管如此,当拉夫连季耶夫强调大马士革和莫斯科之间需要事先进行协调和规划,以实现叙利亚想要在与土耳其的对话中实现的具体目标时,阿萨德似乎毫不犹豫地表达了他对莫斯科管理相关谈判的方式的暗暗不满。此前,该政权一直掩饰它对俄罗斯和土耳其在叙利亚建立伙伴关系后的几年内达成的谅解所存在的不满,但是它现在却对俄罗斯的压力表现出了更大的反抗。

其中的原因在于,阿萨德认为,由于俄乌战争后土耳其与俄罗斯在许多领域内的伙伴关系不断加强,普京不惜一切代价寻求在土耳其与叙利亚之间实现和解,而这将迫使该政权接受土耳其在叙利亚境内持续的军事存在并与之共存,直至达成这场冲突的最终解决方案。

阿萨德可能无法一直抵抗俄罗斯的压力,但是他要求与安卡拉实现和解的前提,是接受一些无法实现的条件,从而打乱了俄罗斯的考量,一方面,它力求降低埃尔多安寻求能够满足叙利亚部分诉求的出口的期望,另一方面则尽量避免对土耳其在叙利亚的远期战略造成重大影响。安卡拉方面提出了与大马士革进行对话的现实路线图,但是为了使之可行,双方都需要做出让步,以使正常化进程发挥作用。

事实上,土叙对话的进程受到了一系列直接和间接因素的影响,而这些因素使之变得更加复杂。阿萨德为任何和解设定的高天花板,不仅是由于安卡拉与大马士革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以及大马士革与莫斯科之间在目标和动机上的分歧,还揭示了伊朗对阿萨德的影响力。尽管德黑兰对土叙对话“表示高兴”,但它仍有很多理由阻挠这一进程,或者至少要确保这种对话的成功不会影响伊朗本身在叙利亚的利益。

尽管伊朗多年来一直与俄罗斯和土耳其共同参与阿斯塔纳平台,旨在管理三国在叙利亚境内的利益,但是它并没有像俄罗斯那样在主导土耳其-叙利亚对话的过程中发挥任何直接作用。它还担心俄罗斯和土耳其之间日益增长的伙伴关系,将使它在叙利亚的作用边缘化。此外,伊朗还渴望填补因俄罗斯专注于在乌克兰开战而在叙利亚留下的空白。尽管伊朗认为自身有资格弥补俄罗斯力量在叙利亚的消减,但是俄罗斯仍希望保持土耳其与伊朗之间的影响力平衡,从而降低了伊朗在其中发挥更大作用的机会。尽管俄罗斯避免公开提出让土耳其从叙利亚撤军的要求,但是伊朗却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这项要求。此外,它还认为,在土耳其没有从叙利亚撤军的情况下,安卡拉与大马士革之间达成的任何和解,都会加强土耳其在该国的存在,而不是缩减这种存在。

土耳其方面明确表示,从叙利亚撤军取决于在联合国安理会第2254号决议的基础上,实现叙利亚冲突的最终解决方案,而其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似乎也得到了莫斯科方面的部分理解——俄罗斯重视拉拢土耳其并推动其根据自身的标准来更多地参与解决冲突的努力,包括向美国施压,并要求其从叙利亚撤军,展示其有能力采取有效行动,以反对美国在叙利亚和中东地区的利益,并吸引华盛顿的盟友与之合作——例如土耳其和阿联酋。

尽管土耳其是出于对国内选举因素的考虑、与大马士革合作以打击库尔德武装,以及帮助叙利亚难民回国的需要,而愿意与阿萨德实现和解,但它并不准备立即或者在可预见的未来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让步,此外,它对其外交部长恰武什奥卢下周访问华盛顿的重视,也是它推迟三方外长会议计划的另外一个原因所在。

鉴于此次访问的重要性——它将讨论除叙利亚问题以外的其他核心问题,例如向土耳其出售F-16战斗机的问题,土耳其希望为这场访问营造一种积极的气氛,而不是因为土叙对话而加剧当前的紧张局势。它还将努力利用它与大马士革之间的对话,作为与华盛顿讨价还价的筹码,并在一些问题上迫使后者让步,包括美国支持库尔德武装的问题。土耳其对大马士革政权的开放态度,可能会促使美国提出一项真正的提议,以满足土耳其方面的一些主要诉求,例如从边境地区撤出库尔德武装等等。

土耳其、俄罗斯和叙利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举行三方外长会议的可能性,或将取决于恰武什奥卢访问华盛顿的结果。土耳其不太可能放弃与阿萨德实现和解的尝试,但是它与大马士革和莫斯科的谈判实力,也将取决于它能够从华盛顿得到些什么。鉴于现阶段土耳其正在与俄罗斯、叙利亚及美国讨价还价,它将努力平衡它与三方之间的利益,并竭力获得尽可能多的收益。

鉴于俄罗斯在土耳其和叙利亚政权之间的调解,有助于它在叙利亚局势中保持其作为土耳其、叙利亚政权和伊朗之间的调停官的积极作用,它将不得不向阿萨德施加更大的压力,以说服他放弃他为土耳其设定的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此外,它还应当说服伊朗和叙利亚,让二者相信有必要与土耳其合作,以便将美国军队驱出叙利亚,并将此视为四方的共同利益。最后,如果不考虑伊朗在叙利亚的利益以及它参与三方机制的可能性,那么,伊朗的作用就将变成破坏土耳其和叙利亚之间和解的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