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为何与普京领导的俄罗斯站在一起?

2018 年 10 月 5 日,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在印度新德里举行会议前握手 (路透)

自俄罗斯于 2 月 24 日全面入侵乌克兰以来,印度政府和广大印度公众一直坚定地站在普京一边,#IStandWithPutin 和#istandwithrussia 等主题标签在印度社交媒体上流行起来,印度政府表明——也许最引人注目的是拒绝支持联合国谴责入侵的决议——它不愿意因普京在乌克兰的行动而损害印度与俄罗斯的牢固关系。

印度对乌克兰局势的态度并不令人惊讶或不典型。自 1947 年印度独立后建交以来,莫斯科和新德里之间的关系一直受到“高度政治和战略信任”的影响,多年来,俄罗斯和印度经常在有争议的国际问题上采取相似的立场并相互支持。

基于相互信任的伙伴关系

从一开始,莫斯科就认为与印度结盟对于抵消美国和中国在亚洲的主导地位至关重要,印度一直享有俄罗斯等大国的支持在国际政治中提供的影响力。

1961年,在印度动用军队结束葡萄牙对果阿、达曼和迪乌等地的殖民主权后,美国、英国、法国、土耳其等国提出决议,谴责印度,并要求其政府立即撤军,但苏联反对该提议。

1971年,印苏签署了《和平友好合作条约》,该条约使印度与当时的超级大国正式结盟,并且可以说,确保了印度在南亚的领先地位。

苏联和后来的俄罗斯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对印度的支持也是不屈不挠,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1955 年,苏联领导人尼基塔·赫鲁晓夫在宣布支持印度对克什米尔的主权时说:“我们离得很近,如果你从山顶呼唤我们,我们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从那时起,莫斯科一直是反对国际干预克什米尔的堡垒。

苏联在1957年、1962年和1971年否决了联合国安理会呼吁国际干预克什米尔的决议,坚称这是一个双边问题,需要通过印巴谈判解决。总体而言,它对印巴冲突采取了类似的立场,这种立场在印度的整个政治领域都受到赞赏。

例如,1978 年,时任外交部长阿塔尔·比哈里·瓦杰帕伊(Atal Bihari Vajpayee)——右翼印度民族主义人民党(BJP)的创始成员,曾在 1998 年至 2004 年间担任印度总理——搁置了他与苏联的意识形态分歧,并与苏联代表团打招呼说:“我们国家在苏联找到了唯一可靠的朋友”。

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一直在努力维持与印度的特殊关系。

2000年,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与时任总理瓦杰帕伊签署了《战略伙伴关系宣言》,2010年,标志着这一战略伙伴关系的十年,两国签署了“特殊战略伙伴关系”,作为这一特殊伙伴关系的一部分,俄罗斯重申了其在克什米尔问题上的亲印立场。 2019年,当印度废除赋予查谟和克什米尔特殊地位的宪法第370条时,莫迪政府在国际上遭到严厉批评,但俄罗斯再次认为,这是印度的“内部事务”。

2020 年 1 月,在中国牵头推动对克什米尔的国际干预之后,俄罗斯常驻联合国第一副代表德米特里·波利扬斯基在推特上写道:“联合国安理会在闭门磋商中讨论了克什米尔问题,俄罗斯坚定支持印巴关系正常化,我们希望通过双边努力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

大约在同一时间,在几个国家的特使宣布打算访问克什米尔后,俄罗斯驻印度大使尼古拉·库达舍夫拒绝了。他说:“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去访问旅行,这是属于印度宪法的内部事务……这对俄罗斯来说不是问题,那些认为这是一个问题的人,那些关心克什米尔局势的人,那些怀疑印度在克什米尔政策的人,可以自己去看看,我们对此从不怀疑。”

新德里可能不具备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所带来的政治影响力,但自从独立后不久与苏联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以来,它已尽其所能在国际舞台上表明对莫斯科的支持。

例如,1956 年,印度没有公开谴责苏联对匈牙利革命的暴力镇压——尽管印度时任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私下批评了莫斯科的行动。

十多年后的1968年,当苏联军队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以镇压布拉格之春时,时任总理英迪拉·甘地在印度议会下院发表了不赞成的演讲,但没有在国际平台上批评莫斯科,印度随后对一项谴责入侵的决议投了弃权票。

当苏联于 1979 年进入阿富汗以支持新的亲苏政权时,许多印度人——包括总理查兰·辛格——强烈反对入侵。然而,几十年来一直是苏联多次否决权的受益者,印度再次在联合国大会谴责苏联的决议中投了弃权票,它是唯一这样做的不结盟国家。

印度在 2000 年代保持了这一亲莫斯科的投票记录,其投票反对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的一项决议,该决议谴责俄罗斯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过度使用武力”。2008 年,印度与朝鲜、伊朗和缅甸共同投票反对联合国大会决议,该决议宣布因俄罗斯在阿布哈兹竞选而流离失所的人“有权返回”,印度还在 2013 年和 2016 年联合国大会批评俄罗斯支持阿萨德政权的决议中投了弃权票,在 2014 年,印度还对谴责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的联合国大会决议投了弃权票,并在 2020 年投票反对乌克兰发起的联合国大会谴责克里米亚侵犯人权行为的决议。

多方面的关系

然而,俄罗斯和印度之间的关系不仅仅取决于联合国的否决权和有利的政治声明,有着数十年历史的印俄联盟还以双边在经济和战略问题上的长期合作为基础。

苏联解体前一直是印度最大的贸易伙伴,苏联的经济贡献和技术知识对于印度国内工业的建立至关重要,包括石油、天然气和采矿业,苏联还帮助确保了印度的能源安全,第一个前往太空旅行的印度人Rakesh Sharma,他是通过苏联的国际宇宙(Interkosmos)计划完成了此举。

文化交流也从一开始就是俄印双边关系的核心,俄罗斯历史学家、哲学家和艺术家表达了他们对印度革命和文学人物的钦佩和尊重,在冷战最激烈的时期,印地语电影被配音成俄语,在莫斯科人中非常受欢迎,苏联还竭尽全力确保俄罗斯经典文本在印度可用,建立了专门针对印度市场的出版社。

正如迪帕·巴斯蒂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所描述的那样,“对于在印度那个非常奇怪时期的风口浪尖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来说,当时社会主义已经结束,资本主义正被全心全意地接受,这些书仍然是一种感伤的工具,俄罗斯故事中描绘的世界是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世界……在天气、名称、食物和外观上各不相同,但价格实惠的书籍使它成为一个读者能够触摸、感知和了解的世界。”

当然,印俄关系最持久的方面是两国之间的军事合作。

据说,苏联多年来向印度提供了足够的军事硬件来装备几支舰队,其中包括“航空母舰、坦克、枪支、战斗机和导弹”,苏联也是印度海军创建的核心,在 1980 年代,苏联甚至向印度出租了一艘核动力潜艇。

这种苏联时代的遗产,在 1991 年后一直存在。据信,俄罗斯原产武器占当今印度武装部队硬件的 60% 至 85%。

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数据,俄罗斯是 2016 年至 2020 年间对印度的第二大全球武器出口国。作为其最大的进口国,印度获得了 23% 的俄罗斯硬件。诚然,与 2011-2015 年相比,对印度的出口下降了 53%。但是,最近有几笔交易正在进行中,其中包括购买最先进的防空系统的交易、俄罗斯建造 AIP 动力常规潜艇的提议,以及租用两艘俄罗斯核弹道潜艇的计划。

前路艰难

鉴于其外交、军事、文化和经济联系的悠久历史,印度政府和广大公众在面临国际社会谴责时选择与俄罗斯站在一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印度希望与俄罗斯保持积极关系,因为它需要莫斯科的支持来解决其与邻国,尤其是中国的领土冲突,它还希望继续享受俄罗斯的经济和军事支持。此外,由于俄罗斯在克什米尔等问题上多次在联合国支持印度,许多印度人觉得,现在是轮到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在接下来的几周和几个月内,对印度来说,维持对俄罗斯的支持并不容易——尤其是在面临严厉制裁的莫斯科,更接近正式成为一个贱民国家的情况下。

然而,印度在与贱民国家保持基于需求的伙伴关系方面经验丰富,例如,尽管来自美国的压力越来越大,但它还是对伊朗这样做了。此外,在莫迪的领导下,印度与普京等其他威权领导人建立了牢固的关系,普京近年来在人权、民主和移民等问题上的言论和行动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大量批评。莫迪与民粹主义右翼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享有“兄弟情谊”而闻名。在以色列极右翼领导人本杰明·内塔尼亚胡的领导下,以色列为与印度建立强大的经济和战略联盟奠定了基础。2020 年,巴西极右翼总统贾尔·博尔索纳罗是印度新德里一年一度的共和国日庆祝活动的贵宾。

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无论俄罗斯做什么,印度都会继续支持它,近年来,新德里一直在迅速加强与西方的联系,而且,维持与莫斯科的传统联系可能很快就会变得过于昂贵。

事实上,如果俄罗斯未能在乌克兰取得决定性胜利,或因制裁而难以维持其在亚洲的经济和军事影响力,印度政府可能会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其对普京的立场。

但是,至少目前,对于印度“与俄罗斯站在一起”、“支持普京”,任何人都不应该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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