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冷战给非洲带来了麻烦

纳万泽: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非洲可能陷入了自苏联解体以来从未有过的麻烦之中 (盖帝图像)

那些关注世界事务的人们,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知道,弗朗西斯·福山提出的“历史终结论”言之过早——他宣布,在苏联解体之后,世界已经发现西方自由民主制度才是“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也是“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

在冷战结束之后,世界上的确存在一段非常短暂的时期,当时的许多人相信西方自由民主将会永远占据主导地位,而世界也将永远在由美国主导的“基于规则的秩序”之下运转,并且重视、尊重和保护民主、主权及人权。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统治这套新世界秩序的人的利益已经超越了道德。美国一再大声宣布的保护人权的承诺,结果都只是空话和套话。当然,美国及其盟友一直坚持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传播民主”和“保护人权”作为“幌子”,但是,每当来到紧要关头,他们就始终如一地追求自身利益,而这往往与他们所宣称的理想背道而驰。

世界各地发生了很多这样的案例,但我在这里,只列出了几个来自非洲的相对较新的案例:

在2015年,美国主要的自由民主盟友欧盟制定了一项新的移民政策,向那些并不在意民主和人权的政府支付费用,以便让其难民和移民远离欧盟边境。从利比亚到苏丹,那些反民主、暴虐的政权都获得了大笔的资金,来拘留途经其领土前往欧洲的移民。简单说来,欧盟资助了一个巨大的绑架和拘留产业,而这一产业横跨非洲——从大西洋到红海、从地中海到撒哈拉沙漠。数目不详的移民和难民在那些得到了欧洲国家资助的拘留中心内遭到攻击、酷刑、性虐待甚至死亡。当然,在这一切进行的同时,欧盟仍在口头上支持世界各地的民主和人权,甚至还对一些对他们的利益并非那样重要的国家和个人实施了制裁。

与此同时,为了在整个非洲大陆扩大自身的利益,美国还曾多次公开或秘密地支持当地的专制政府。例如,它继续将乌干达总统约韦里·穆塞韦尼视为东非地区重要的安全伙伴,即使后者很有问题地卷入了地区冲突,并且采取了不可否认的专制行动,例如取消总统的任期限制和年龄限制。即使是在穆塞韦尼宣布自己赢得了2020年的总统选举,而这场选举被国际观察员认为“既不自由也不公平”之后,西方大国仍然继续向他的政权提供每年近20亿美元的发展援助,并维持着它们之间的高水平安全合作。这一切都使穆塞韦尼政府得以继续镇压其国内反对派。

西非的情况也非常相似。在2020年10月,尼日利亚人冒着巨大的风险抗议该国警察的系统性暴行,但当他们看到美国继续向尼日利亚政府提供安全援助的时候,他们感到非常心碎。

当然,美国也会不时采取行动,以维护其作为人权和民主守护者的颜面与形象。美国主导了一些倡议,以促进非洲国家的民主参与和可持续发展,从而传递了强有力的信号(如果不总是行动的话),以支持增加民主治理,并为打击武装组织的民主政权提供军事和经济支持,偶尔(如果不总是成功的话)对压迫性的政府实施制裁,以及停止援助,作为对一些非洲政权犯下反民主行径的惩罚。

就在美国及其盟友总是虚伪地在全世界鼓吹他们对自由民主价值观的承诺之时,随着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地缘政治对手的不断崛起,美国及其盟友更加肆无忌惮地将他们的政治、经济和安全利益,置于捍卫人权、民主与发展之前。

实际上,在2018年12月,时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的约翰·博尔顿曾在美国传统基金会发表的一次演讲中,明确解释了美国在非洲的新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支持民主或发展,而是对抗俄罗斯和中国在非洲大陆的影响力。

在竞选总统期间,拜登曾多次承诺,他的政府将会抛弃特朗普提出的“美国优先”政策,并再次让美国成为世界舞台上的领导者,以及民主和人权的捍卫者。

然而,这种方向上的转变迄今尚未实现,尤其是在非洲。

例如,关于中国希望在赤道几内亚建立一个海军基地的消息,便促使拜登在2月中旬向该国派出外交和军事官员,以说服其独裁政权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竞争中站在美国这边。现在,尽管该国境内侵犯人权的行动极为猖獗——从任意逮捕、安全部队的非法杀害、经政府批准的绑架、酷刑,再到限制言论和新闻自由等等,但该国长期的独裁统治者特奥多罗·奥比昂却在寻求通过与美国建立新的关系,或者通过建立海军基地来接受中国的资助,以确保其政权的未来。

总而言之,在冷战结束之后,所谓的“历史终结论”和在美国领导下建立的世界新秩序,多年来一直未能满足非洲人民对于民主、人权和自由的向往。

但是在今年2月24日凌晨,俄罗斯开始了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从而标志着“历史的终结”,也标志着一场新的全球实力竞争正式开始。

而现在,非洲也可能面临着自苏联解体以来从未有过的麻烦。

如今,美国及其盟友已经进入了针对俄罗斯的新冷战,而中国在背后迅速扩大影响力范围,美国及其盟友几乎没有理由继续假装支持非洲大陆的民主和人权。这可能意味着,美国及其盟友将不会再对滥用权力的政府实施短暂而表面的制裁,不会再取消军事援助计划,而对那些碰巧在独裁者和暴虐政权的统治下受苦的非洲人而言,他们真的无法得到更多的帮助了,因为这些政权可能愿意支持美国及其盟友在这场新的全球竞争中抵抗他们的对手。

现在,非洲的独裁者们可以自信地向东方 (中国在非洲大陆的投资一直在增长,俄罗斯雇佣军已经在马里等国内取代了西方军队) 亦或是西方寻求支持了,而就在10年之前,这似乎还是非常荒谬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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