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正在孤军奋战

俄罗斯总统普京上个月在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上表示,将就中方对乌克兰问题的关切举行会谈 (路透社)

9月3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了一场言辞激烈的讲话。普京在讲话中引用了俄罗斯著名政治哲学家伊万·伊里因以强力抗恶的思想,从而将自己塑造为领导全世界对抗西方——特别是美国——霸权的英雄。但是这次讲话未能标志着一场新的划时代冲突的开始,反而暴露出这位俄罗斯总统与现实脱节的程度。

这项声明旨在突出普京对乌克兰发起的“特别行动”的“成功”,即试图吞并乌克兰的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以及赫尔松地区——尽管俄罗斯军队实际上并未完全控制其中任何一个地区。对于这场普京在今年2月计划实施的闪电战,俄罗斯人已经用另一个俄语词汇代替了“闪电”二字以示嘲讽。

尽管这场冲突中的恐怖并非玩笑,但是普京对这场战斗中的悲剧现实视却视而不见。在他发表抨击后的24小时内,乌克兰军队就重新夺回了顿涅茨克的莱曼市。而莱曼因其铁路枢纽的地位而具有极高的战略重要性,而现在,它也拥有了一种象征意义——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普京再也无法把愤怒憋在心里的事实。

一周之后,普京下令建造的、位于刻赤海峡上连接俄罗斯大陆和被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半岛的克里米亚大桥发生了爆炸。可以说,这座大桥是克里姆林宫用来宣传其占领政权的最主要的项目,而亲克里姆林宫的媒体此前曾将其刻画为不会受到攻击影响的项目。

长期以来,普京一直在批评所谓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和美国在海外使用武力方面的虚伪。普京在2007年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表的演讲中首次提出了这些想法。在那个时候,他仍然愿意称美国和其他的西方国家为“伙伴”——而他现在已经明确摒弃了这种说法。此后,普京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不断夸大,并于2020年和2021年分别发表了两篇文章,重新刻画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并将希特勒对东欧的袭击归咎于西方,同时还将俄罗斯在《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上的罪行一笔勾销,并且谴责了乌克兰的国家地位。

普京在其最近一次的演讲中特别强调的一个重点,也暴露了他与现实的脱节程度——他声称,俄罗斯正在带头抵制美国霸权,而世界其他国家也选择支持俄罗斯。然而,那些可能被他认为是盟友的国家——那些拒绝向美国的压力“低头”并且作出了“与俄罗斯合作的合理选择”的国家,似乎并不那么急于与克里姆林宫结盟。

以伊朗为例,该国目前正面临一波反政府的抗议浪潮。目前,德黑兰的强硬派并没有停止与西方之间的接触。事实上,他们正在与美国及其西方盟友开展谈判,以解除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以霸权主义的方式,单方面重新强加给伊朗政权的制裁。

与此同时,中国也在努力与这场战争保持距离。中国无意加入普京颠覆以美元主导的国际金融秩序的企图,因为它寻求在这套秩序中最终取代美国以成为主导角色,而普京则希望彻底瓦解现有体系。

尽管中国方面也是美国地缘政治力量的猛烈批评者,但是中方不仅在处理乌克兰冲突时谨慎行事,而且拒绝支持普京在吞并乌克兰领土方面的立场。 虽然克里姆林宫经常喜欢将中美在台海问题上的分歧与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相提并论,但是中方几乎不可能会这样做,更不用说承认俄罗斯对这些“吞并”领土的主权了。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也与西方存在一些分歧,他指责西方要为2016年针对其政权的那场未遂政变负责。埃尔多安迄今拒绝加入西方针对俄罗斯的制裁。但是最近,土耳其的银行——其中一些银行被指规避针对伊朗的制裁,开始更认真地研究是否规避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的问题。

就在普京发表讲话的前一天,有报道称,土耳其国有银行将不再愿意使用俄罗斯的“MIR”支付系统——这套系统是总部位于比利时的SWIFT银行间通讯系统的替代方案,而俄罗斯的大多数大型银行都已被禁止使用SWIFT系统。

土耳其也明确拒绝普京的吞并行为,并称其严重违反国际法。土耳其反对党“IYI”(目前民调排名第三)的领导人梅拉尔·阿克塞纳也加大了对克里姆林宫的抨击力度,并批评普京在演讲后破坏了更大范围内的地区稳定。

印度的情况也非常相似。近几个月来,印度一直愿意增加对俄罗斯石油以及其他大宗商品的进口,但是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莫斯科方面要求印度加大支持力度的要求让印度非常恼火。据报道,石油公司和印度政府一直不愿意在石油进口方面采用卢布结算机制。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9月16日在乌兹别克斯坦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上,对这场战争提出了迄今为止最为严厉的批评,并称“今天的时代并非战争的时代”。

普京甚至面临着失去俄罗斯最亲密的安全盟友亚美尼亚的风险——俄罗斯领导的集安组织(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在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发生边境冲突并遭到领土袭击后拒绝支持埃里温政府。亚美尼亚的部分高级官员甚至暗示要完全退出该组织。

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也试图与普京保持距离,尽管俄罗斯军队在今年1月刚刚对该国实施了干预,并帮助镇压了一系列被贴上政变企图标签的抗议活动。在过去的两周内,大约有20万俄罗斯人为逃离普京的部分动员令而前往哈萨克斯坦,托卡耶夫称俄罗斯的这场危机是一种“无望的局面”。与此同时,在俄罗斯努力从中亚招募外来劳工之际,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也警告本国国民不要参与这场冲突。

就连刚刚被普京亲自授予三级祖国功勋勋章的塔吉克斯坦总统拉赫蒙,其所领导的国家也不愿冒险违反西方针对俄罗斯支付系统的制裁。

普京的军事行动和经济管理不善也没有为他在非洲和中东地区赢得朋友,尽管到目前为止,这些国家基本上没有对这场冲突发出猛烈抨击。但是有迹象表明,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的袭击中的恐怖场景正在将这些地区的中立推向极限。

在中东地区,两大能源出口国卡塔尔和科威特谴责使用武力解决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并呼吁尊重乌克兰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而在非洲地区,也有人批评俄罗斯的军事行动。今年9月下旬,加纳总统阿库福-阿多向联合国表示,“击中乌克兰目标的每一粒子弹、每一枚炸弹和每一颗炮弹,都击中了我们的口袋和非洲的经济。”

尽管抱有希望,但普京还是在独自战斗。这可能会让他变得更加危险。但是这反过来只会进一步地孤立他。他在乌克兰的战争,并不是为未来而进行的具有文明意义或划时代意义的斗争,而是其疯狂欲望的暴露,因为他经常系统性地、残忍地剥夺任何发出反对他的声音的能力。但是要恐吓整个世界,并让世界默认其野蛮行径,却只不过是一种幻想。而希望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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