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姆兰·汗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谈判并不会带来和平

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承认正在与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举行谈判 (路透社)

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在今年10月1日接受土耳其媒体采访时表示,他的政府正在与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简称“巴塔”)举行谈判。在经历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后,该运动在今年明显变得更加活跃。伊姆兰·汗承认,伊斯兰堡向其提供了从政治特赦到释放囚犯等一系列的奖励措施,旨在换取该运动放下武器。

这样的协议并不符合巴基斯坦的国家利益,并且也不会奏效,因为“巴塔”仍像以前一样,不太可能遵守协议条款。除了他们对战争与和平的影响,巴基斯坦总理的言论也让那些还没有忘记他在2007-2014年那段糟糕日子里所发挥的作用的人们深感不安——当时的巴塔让整个国家都臣服于它的脚下。

“塔利班汗”的历史语境

在政治中,记忆总是短暂的。如今,值得记住的是,伊姆兰·汗在巴基斯坦塔利班制造叛乱的顶峰时期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如果他所做的只是在冲突期间保持严格的沉默,那么,巴基斯坦的境况将会好很多。

伊姆兰·汗对巴塔抱有深切的同情立场,而他获得“塔利班汗”的绰号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事后看来,在2008年至2013年间,巴基斯坦的国家政府是由3个或多或少在意识形态上反对巴塔的政党所领导的,而这3个政党分别是巴基斯坦人民党、民族运动党和人民民族党。或许,并非巧合的是,如今这3大政党都成了他们过去的影子。

从打击暴力极端分子的战争的角度来看,这种政府构成相对而言是偶然的情况。这就意味着,至少在政治层面,甚至是在公众层面上,巴基斯坦正确地将巴塔视为一个死敌,一个只能靠武力击败的敌人。

但是伊姆兰·汗却阻止了任何针对巴塔的激进行动。他也没有发挥任何建设性的作用或让公众为一场艰难而代价高昂的战争作好准备,而是做了相反的事情——他谴责政府,并为叛乱组织辩护。

伊姆兰·汗的豪言壮语并非没有任何代价。考虑到他作为一名受欢迎的板球运动员和著名慈善家的背景,以及他对巴基斯坦统治精英的直言不讳与毫不妥协的言论,伊姆兰·汗可能是目前巴基斯坦最受欢迎的人物。此外,他还不用负任何责任。他的政党——巴基斯坦正义运动党——抵制了2008年的选举,这就意味着该政党在议会中没有席位。与此同时,伊姆兰·汗与军方的亲密关系也是在5年之后才出现的。

从某种意义来说,战争是其他人的问题。伊姆兰·汗拥有和互联网喷子一样多的正式权力,并且经常扮演这样的角色。作为该国最适合镜头的政治人物,渴求收视率的媒体常常热切地给予他长达数小时的报道,而他的谩骂也从来不会令人失望。

在围绕3个问题展开的有关巴塔的辩论中,伊姆兰·汗比任何人都更能勾勒出问题的轮廓。首先,巴塔为什么要袭击巴基斯坦人?其次,与巴塔进行谈判或对其实施打击是否符合巴基斯坦的国家利益?第三,美国的联盟究竟是帮助还是阻碍了击败巴塔的进程?而只有最后一个问题真正难以回答,但是正如它的出现一样,每一个问题都采用了一种具有争议和偏激的色彩。

当民选政府和军方意识到巴塔对巴基斯坦造成了致命的威胁后,他们倾向于采取更加果断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伊姆兰·汗却犹豫不决,他还为巴塔的行为找借口称,他们只是为外国的占领所激怒,而没有任何意识形态议程。他还怒吼道,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巴塔,而是在于政府本身。他指责该政府及其前身是在打“美国的战争”,并声称对该运动采取的军事行动只是基于对美元的贪婪渴求。这样一来,他确保了持有这样一种立场会成为一种政治毒药,即便它是一种正确的立场。

与此同时,每周都会出现巴塔发动袭击的新闻。巴塔对巴基斯坦人的谋杀仍是残酷无情的。他们轰炸并枪杀了巴基斯坦人。他们袭击了当地的清真寺和市场。他们敢于攻击该国的军事基地和机场等强硬目标,他们还毫不知耻地攻击学校和圣地等软性目标。他们杀害了重要的人物,也杀害了无名之辈。他们将巴基斯坦的警察和士兵斩首,然后还将这些视频上传至社交媒体,让全世界都看得到。

十多年来,巴塔认为应当结束5万多巴基斯坦人的性命。最终,这种持续攻击的重量和残忍程度已经变得难以承受。到本世纪第二个10年的中期,巴基斯坦开始针对该运动实施一系列的安全行动——当然,这并不是伊姆兰·汗的功劳。在因美国无人机而得到提升的更加激进的军事姿态,和发生在叙利亚的内战国际化(将圣战分子的重心从中亚和南亚拉往了西亚)的背景之间,巴基斯坦“幸运地”扭转了打击巴塔恐怖主义的局面。

巴塔的死灰复燃

但是该运动从未被彻底打败。现在,随着阿富汗塔利班的胜利之风扬帆起航——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伊斯兰堡在这场胜利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巴塔无疑又回来了。为了对付它的暴力,伊姆兰·汗再次倾向于使用柔软的手,在这方面,事情 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当然,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他是掌权者。

在某种程度上,塔利班的复兴彻底否定了伊姆兰·汗关于巴基斯坦恐怖主义的理论。伊姆兰·汗声称,塔利班袭击的动机是美国军队在阿富汗的存在和美国与巴基斯坦之间的联盟,而非意识形态。但是美国在今年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了阿富汗。由于伊姆兰·汗在过去与华盛顿之间建立的伙伴关系,他仍在等待来自美国总统乔·拜登的电话,而他也将比大多数人更加清楚,它已经支离破碎。

然而,巴塔的暴力活动至今依有增无减,仅在2021年,该组织就发动了近100起恐怖袭击,更令人震惊的是,巴基斯坦总理仅仅将其视为“一连串”的数字。我们可以非常坦率地说,在恐怖主义的问题上,伊姆兰·汉在过去和现在都是荒谬的,而且他的理论也已被证伪。

和平协议的虚假承诺

然而,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样的话更加重要的是,伊姆兰·汗正在讨论的行动计划也不会奏效。事实上,它们也从来没有奏效过——巴基斯坦此前至少与巴塔达成过6项“和平协议”,但每一项都以失败告终。

巴塔是一个极端主义组织,而与许多其他的叛乱组织不同的是,巴塔并不满足于只得到其中一块“面包”,而是必须拿走全部。例如,一些分离主义运动乐于接受自治协议,而不是坚持实现其宣称的独立目标。因此,通过谈判达成的协议可以成功平息这样的一些叛乱,但对于巴塔,情况却并非如此。

巴塔的意图是通过暴力或其他方式推翻巴基斯坦政府,并在巴基斯坦全国范围内推行基于伊斯兰教法的统治。因此,伊斯兰堡无法用任何让步或慷慨的付出来获得巴塔的宽容。

事实上,对于巴塔而言,一份和平协议所能达成的一切,也是在过去所达成的一切,就是允许其重新组织和重新武装,并增强其制造死亡与破坏的能力。而且这还没有考虑到组成巴塔的那些最重要的团体,并不支持也没有参与正在进行的这些谈判。如果巴基斯坦政府设法哄骗巴塔作出停止暴力行动的保证,这也只会是一个可笑而毫无价值的承诺。

巴基斯坦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事实上,巴基斯坦公众对这些会谈消息的本能反应,只是部分基于对会谈将以失败告终的预测。其中还存在一些情感方面的因素——治疗师通常会将之称为“未得到解决的创伤”。

伊姆兰·汗在没有议会参与或与公众讨论的情况下,宣布进行了这些会谈并保证会宽恕巴塔,这几乎是一种令人愤怒的近距离攻击。鉴于他在这个问题上的个人经历,这理所当然地会引起许多人的反感。

毕竟,伊姆兰·汗并不只是一个未能帮助扑灭这场大火的旁观者。相反,他还劝阻消防队员不要进入燃烧的大楼,而当大火继续肆虐时,他还呼吁人们去理解纵火犯。而现在,在多年之后,他还要告诉大楼内的幸存者,纵火犯将在没有他们参与的情况下签署一份新的租约——毕竟,这场火灾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伊姆兰·汗在过去对待巴塔的做法,进一步加剧了巴基斯坦人遭受集体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反应。他如此轻信巴塔的意图,更是加剧了巴基斯坦人所面临的安全威胁。伊姆兰·汗在2018年掌权,他幸运地避开了这场战争中最为糟糕的时刻,并在他的两个对手——巴基斯坦人民党和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的战斗期间获胜。但是,即使不是为了别人,而仅仅是为了自己,他也应该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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