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贾布:法式狂热

等等
法国穆斯林歌手孟内尔·伊布提塞姆因社交媒体帖子被迫退出歌唱比赛 [Youtube / TheVoice]
2月4日,天使般的声音在数百万电视屏幕中播放,吸引了法国各地的观众。流行节目《The Voice》的参赛者唱着伦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的歌曲–《哈利路亚》(Hallelujah)。节目的4位评委都转过了椅子,表示通过认可。年轻的候选人,孟内尔·伊布提塞姆(Mennel Ibtissem),立即成为了受观众欢迎的选手。

但是,孟内尔并不仅仅是这场选秀节目的一个成功参赛者–她戴着头巾上镜。另外,她用阿拉伯语唱了这首歌的第二节。

这样的主流娱乐节目中出现了一位具备明显特征的穆斯林女性,这些细节足以让一些观众不安。当然,有一些观众并不在乎参赛者的信仰–他们只关注她的声音。但其他人则因为孟内尔的”大胆”而动摇,开始了一场妖魔化运动。

他们开始解析她的社交媒体页面。他们浏览她的Facebook帖子,发现几年前,她曾表示支持对法国恐怖袭击的阴谋论。毫无疑问,她在这些帖子中做出了一些看似严重的断言–但是没人记得她写这些时才20岁。更没有人想到,法国其他20岁的孩子,定期在私人社交媒体页面上发表他们的看法。

人们开始呼吁从节目中去除她。反对她的运动迅速被卷入一场全国性的巫婆,这位年轻的歌手最终被迫宣布离开该歌唱比赛的决定。

但是我们对于自2012年以来参与该节目的数十名其他候选人的想法,又有何了解?没有。我们是否像解析她一样,解析他们的社交媒体页面?当然不是。因为在法国,我们不希望歌手在他们拥有名声和成功前,在各个方面都完美无瑕。法国艺术家可以在年轻时犯错。

只要他们不是戴着头巾的穆斯林女性。

在法国,我们不习惯在电视上,看到戴头巾的女性出现在黄金时段。他们的存在,仍会引起震惊和焦虑。

头巾问题(许多穆斯林妇女认为头巾是其宗教的一部分)在法国的公共话语中无处不在,但是妇女们很少有机会在公共场合表达自己的意见。

孟内尔被迫离开《The Voice》是另一个迹象,表明我们这个对头巾狂热的国家还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去聆听选择穿戴它的女性的声音。

为什么在法国,一块织物会引起这种不合理的反应?为什么我们不能接受,佩戴头巾的女性可以成为法国社会的正式成员?

1989年9月,关于法国头巾的争议开始了,当时巴黎郊区克雷尔(Creil)的一所中学的三名穆斯林女学生因拒绝在课堂上脱下头巾而被停课处理。一个月后,国家最高行政机关–国务院裁定女孩的头巾与法国公立学校的”laicite”(世俗主义)兼容。但对此的争议并没有结束。在那年年底,教育部长莱昂内尔·若斯潘(Lionel Jospin)发表声明,宣布是教育工作者而非国家需要根据具体情况来负责接受或拒绝在课堂上佩戴头巾。

关于法国学校中是否可以接受头巾的经常性辩论历经了15年之后,法国议会于2004年通过了一项法律,禁止女性在佩戴该头巾时参加课程。
2010年,法国通过了另一项有争议的法律,禁止在公共场合穿戴全面面纱(尽管当时全国只有367名女性穿着这种服装)。

从那以后,在法国,其他几个关于穆斯林头巾–以及一般的穆斯林女性服装–的争议出现了。

2016年夏天,全国各地的市长试图禁止穆斯林妇女穿着覆盖全身的泳装, “反布基尼法令”非常流行。它开始于马赛(Marseilles)水上主题公园取消”burkini”活动。然后,戛纳小镇禁止在公共海滩上穿着全身泳衣。当时的总理曼努埃尔·瓦尔斯(Manuel Valls)表示支持禁令,称泳装代表了他所称的”挑衅”和”老版本”。后来,一组照片出现了,照片中法国武装警察与尼斯海滩上一名女子对峙,迫使她将自己的一些衣服移走,以遵守”布基尼禁令”。国务院最终结束这些反布基尼法令,裁定这些”严重且明显的侵犯了基本自由”。

这些争议凸显了法国殖民主义和伊斯兰恐惧症对头巾的狂热。法国知识分子和政治家无法接受穆斯林妇女拥有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这是法国的”世俗主义”品牌的一个征兆,这使得与穆斯林知名度斗争成为其优先事项。

法国的言论主流是,这种头巾是穆斯林男子用以隐藏和保护穆斯林妇女的压迫工具。这就是为什么当法国穆斯林妇女站出来表示,是她们自己选择在公共场所佩戴头巾时,她们这一决定就会受到质疑。

在法国,有关头巾的讨论经常受到其他国家情况的影响。在这些讨论中,法国妇女被用以与外国妇女进行比较,尽管她们与该国其他任何公民一样都是法国人。头巾不带有任何可用于任何特定背景的单一含义。在一种情况下,对于一些妇女来说,头巾可以成为男人和国家使用的压迫工具,使她们遵守社会强加的规则。但是在像法国这样的国家,这不是一种常态,头巾可以成为使穆斯林身份可见的工具。

当然,人们可以合法地质疑戴头巾的起源和其父权特征。对于女性气质在头巾上的表现方式可以被完全接受; 但这应由法国佩戴头巾的妇女–而不是其他人–来定义头巾的含义。但是,她们很少有机会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媒体没有给她们以正式法国女性的身份,以理性的方式,参加讨论的机会。

但是,她们无权参加讨论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是穆斯林。

法国的女性问题为时已久。 “我也一样”(#MeToo)运动的主旨将男性的愿望置于旨在促进妇女解放的辩论的中心,这是一种文化的征兆,这种文化将妇女压缩为不断需要征求男子赞同的对象。这种心态与拒绝和谴责那些自愿选择隐藏头发并穿着适度服装的女性无关。

在一个将”女性诱惑力”视为国家认同重要方面的国家,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女性佩戴头巾会招致批评。在法国,”诱惑”的男人会受到推崇和欢迎;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可以想象,那些自愿决定在公共视野中掩盖身体部位的女性会被视作具有颠覆性。

在一个容忍日常骚扰,甚至保护男性骚扰权利的国家,很容易看出,女性佩戴头巾会被认为是对隐性性别规范的挑战。因此,法国的头巾争议只能在伊斯兰恐惧症的背景下才能看到。为了理解法国人对头巾的狂热,社会与女性的关系以及女性的不同表达方式也需要受到质疑。

法国很久以前就决定,某种方式下,伊斯兰教 “有问题”,因此,该国采取了特殊行为来掩盖伊斯兰教和穆斯林在社会视野中的存在。孟内尔只是一个受害者,虽然她遭遇的问题影响着数百万法国公民。今天,法国政府使用”政教分离(laicite)”这个概念来阐述穆斯林身份是非法的。然而,世俗主义必须是,并且保持在,平等的原则上而非禁止。它要使每个公民能够自由地表达自己的信仰,而无需担心受到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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