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ISIS 时代的阿拉伯世界

ISIS
ISIS [半岛电视台]
ISIS在军事战线上即将崩溃,其仍可能继续发展秘密组织进行暗杀、爆炸等行动,但不再有攻城掠地和拉开战线的能力。

在经历过此番的流血、离散与毁灭之后,ISIS之后的各个阿拉伯国家,特别是亚洲地区的阿拉伯国家,又将是怎样一幅场景呢?

为分析这幅场景的细节,我们不得不承受这场巨大悲剧的践踏,它对人民、基础设施、社会关系、思考方式甚至处理危机的方法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而这悲剧所带来的悲伤与痛苦在人的精神、思想及其人生观打上了印记,因此阿拉伯人所经历的痛苦也同样会影响他们对生活的
期待、理解及观念。阿拉伯人得到的教训不再仅仅源于他者的经验或纯粹的理性,而是主要来自他们所经历过的毁灭性的血腥打击。

在这篇文章中,我只想谈谈可能在
阿拉伯地区产生的一些思想转变,这种转变尤其可能会发生在经历过”阿拉伯运动”(指阿拉伯之春)的国家。今后我还会谈到其他的转变,即发生在政治体制、宗教思想及教法、阿拉伯人对生活事务的管理及其对事务进程、对各类正在实施的政策或者政策目标的理解等各个方面的转变。

有句话说,”鲜血是通往理智的门户”,这并不是什么原则或口号,而是历史的进程,是以欧洲国家为首的很多国家的经验之谈。欧洲人曾在他们的土地上发动战争互相残杀,摧毁家园、强奸妇女,使人们流离失所,还对工厂和农场进行破坏,腐坏土地。

西班牙、英国、法国及其他国家都见证了这段残忍、血腥的斗争史,欧洲国家由此陷入混战,并造成了两次毁灭性的世界大战。在经历过这些折磨他们、令他们分崩离析、毁灭他们的耕地与农田的伤痛之后,欧洲人发现,如果不以理智抑制复仇的欲望,那么血腥的争斗永远无法终止。

欧洲人领悟到,只有以理智控制行为,控制冲动和争端,控制民族、党派、宗派冲突,才能最终结束战争。欧洲人曾经长期被冲动控制而陷入种种灾难之中,后来他们发现,只有停止冲动,对他们的处境进行思考,才是摆脱这些灾难的唯一途径。

类似的经历也发生在我们阿拉伯地区——黎巴嫩,持续多年的内战使黎巴嫩人民倍受磨难,如果黎巴嫩人没有汲取这段经验教训的话,那么阿拉伯国家、犹太复国主义者及美国就可能在最后时刻对黎巴嫩发动战争。

理智控制了报复他者的欲望,黎巴嫩是属于大家的,没有人能抹去他者的存在。人们从旨在消灭他者的冲动状态转化到承认他者存在的理智状态,这种状态使人们可以作好与他者共存的准备。

可惜很多时候,痛苦却成了精神食粮,它能刺激心智发展,使其能够更好地完成任务,最终导致进步而非退步,我们经常可以见到来自贫困者或失败者的创造力,其及在不同的社会和活动中的卓越表现。

我们看看冲动的人为什么不能取得成功和实现他们的目标,他们通常面对的是内部的危机和外部的野心。而理智的民族则可以很快取得进步,而且他们难以被卷入无法预估的冒险。我想说的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讲,阿拉伯民族需要一场血腥的震动,以摆脱其二战后数十年来所处的冲动状态。地区的领导人也可能并没有理性行动,人们也并未进行科学的思考,因此以鲜血粉碎冲动的代价是无可避免的了。

地球上的大多数人并不是通过理性学习,而是从经验中学习。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理智与或痛苦或有用的经验相互作用,从而加强理性思考,避免冲动。但各国大多不以理智进行思考,而是以其肌肉、神经进行思考,最终导致毁灭。因此我预想,以牺牲肌肉与神经的权力为代价,加强理智的权力,才能终止阿拉伯民族间的流血冲突。

阿拉伯的局势无法发展到全面、自由的科学思考,但我们发现,与”阿拉伯运动”(指阿拉伯之春)之前相较,科学思考拥有了更为广阔的空间。或许这就是我们预判后ISIS时代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预期民众的思想将有所转变,以使他们从幻想的、完全处于从属地位的世界转入一个可控的世界。无法预言的是,阿拉伯地区的形势能否保持稳定并处于完全的理性之下,因为阿拉伯人抛颅洒血的程度尚不足以带来这种理性的成熟。

有些阿拉伯国家并未经历运动,也并未处于能够抵御内部冲突的稳固状态,其人民关于流血的经验仍处于非常低的水平。这绝对不是号召大家进行战斗,而只是对其他民族流血冲突的分析,从这种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阿拉伯尚未达到其他民族经历过的残酷、尖锐程度。

很多时候,民族需要承受打击才能觉醒,例如,很多西方的民族所经历的打击便成为了推动他们以新思想和新行动进行回击的挑战。

如果阿拉伯的统治者明白对抗性打击的意义及如何利用这种打击来激励统治和唤醒民众就好了,但我认为大多数阿拉伯统治者并不曾听说过这样的打击及其制造这种打击的目的,而且他们多数人还在努力制造着给民族带来巨大伤害的挫折性打击。

但是理性的发展,即便概率很低,都将给阿拉伯世界带来广泛的转变。过去统治者们很容易驱动民众参与街头运动,而民众根本不知在呼吁什么、要求什么。过去,统治者能轻而易举地让人们站在他们所希望的立场上,而现在这种方法则不再适用了。

民众对统治者和领导层的依附程度将会减轻,而统治者像对待牲口一样统治民众也会变得更加困难。过去很多阿拉伯民众都喜欢”鼓掌”,即为这个统治者或那个领导人鼓掌叫好,但现在很多人发现自己不愿再轻信了,或者在参与实际的街头行动之前会进行思考。这意味着民众的肤浅程度确实有所降低。

同样,脱离肤浅状态也将涉及人们对宗教事务及对伊斯兰教的基本理解。伊拉克和叙利亚发生的残酷、血腥战争已经撼动了伊斯兰教的支柱,同时这股震动也促使穆斯林及非穆斯林对伊斯兰作为宗教的意义进行发问。

世界上数以万计的人开始认为伊斯兰教是一个充满罪恶、杀戮与血腥的宗教,有些穆斯林在目睹一些
不符合伊斯兰教,甚至是抹黑、诋毁伊斯兰教的行为后,也开始接受这种观点。

这将促使伊斯兰思想家对《古兰经》中的经文及其不同注解进行更多的研究和校准。很多教法学家也会对那些他们过去总是认为有助于伊斯兰教与穆斯林的”法特瓦”(即伊斯兰教法判例)进行反思。

因此我们有时会看到教法学家、穆斯林、思想家之间的分歧,教法学家坚持过去与传统的阐释,而思想家则争取摆脱传统,走向理性与逻辑,与随时间不断增长和扩大的人类知识界域相适应。

教义与教法之间也会产生很多分歧,教义可能仅仅来自一些不对宗教作深入研究、对科学知识也了解不多的人的观点,而教法依靠的则是清晰的伊斯兰教经文。教义在被科学逼得走投无路时,只能用叛教、怀疑、诽谤的语言来回应,而这种语言却只有死路一条,因为说话者不仅伤害了自己,也误读了伊斯兰教。

我们将在阿拉伯世界看到教义学家在知识方面的转变,但总体说来,教义学家对穆斯林的指导作用将有所下降,从伊斯兰思想的层面来看,他们的想法、教义判断的影响力都将进一步减小。然而他们在伊斯兰文化层面上的作用则会有所提升。

同时也会出现一些针对传统伊斯兰的相反论调,并将会有人勇敢地捍卫这种争论,由此将产生一种世俗力量与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复苏。

阿拉伯民族主义很可能会赢得新的进步,这很大程度上与叙利亚及伊拉克的政体发展相关,民族主义者的争论及其影响也将逐渐清晰。伊斯兰主义者辩称所有非伊斯兰的主义与思想都在阿拉伯世界失败了,他们的失败比阿拉伯体制的失败更为严重。

我想讲的是,思想和文化的转变将会到来,这不会仅局限于思想家与知识分子,而是将扩展到阿拉伯世界的所有民众。宗教思想的束缚会有所减轻,民众也将拥有更为理性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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