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军队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什么？

尽管日本在技术上取得了巨大进步，但这个亚洲国家仍面临着人口下降的严重危机，这阻碍了东京在很多领域的发展，其中最重要的是军事领域。

这篇发表在《外交》网站上的文章讨论了鉴于日本周边威胁日益增加，以及美国呼吁东京重视在中国实力不断增强的情况下实现军事现代化的重要性，低出生率、高老龄化的人口危机是日本最大的战略威胁之一。

2024年，日本出生人口数量连续第九年跌至历史最低水平。约有72.1万名儿童出生，而近160万人死亡，这意味着死亡人数几乎是出生人数的两倍。基于此，日本政府出台政策试图扭转这一人口趋势，但迄今为止尚未取得显著成效。

日本未能解决的主要问题是该国30%的人口年龄超过65岁，预计到2070年这一比例将上升到40%。虽然人口结构的变化将导致日本社会发生变革，但这种变革将对政府最重要的关注之一——国防产生特别的影响。

日本政府已拨出历史上最大的国防预算，作为其到2027年将国防开支增加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的承诺的一部分。与此同时，新任首相石破茂长期以来一直寻求加强日本的独立安全能力，使日本成为与美国军事联盟中更平等的伙伴，数十年来，美国一直在向东京施压，要求其承担更大的防务责任。

但日本转向更积极的国防政策似乎不仅是随着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重新掌权而开始的，也是在前首相岸田文雄（2021年至2024年执政）的领导下开始的。岸田任期内，日本制定了到2027年将国防开支增加一倍、放宽武器发展限制、并与拥有相同世界愿景的国家建立牢固的联盟和伙伴关系的计划。

日本执政党自民党在最近的全国选举中惨败，引发了人们对政府是否有能力实施增加国防开支计划的怀疑。虽然在石破茂的领导下，该党仍然是国会中最大的政党，但在2024年10月的选举中，该党失去了56个席位，导致其未能获得多数席位。

此外，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后，日本持续面临压力，因为他坚持要求盟友承担安全伙伴关系成本的“公平份额”。

但即使日本首相石破茂成功获得增加军费开支所需的政治支持，日本仍将面临人口急剧下降的更大挑战。

人口不断减少、社会快速老龄化，将使日本与美国合作寻求的防务目标更加难以实现。在人口快速下降的同时，社会也在快速老龄化，从这个角度来看，不良后果将会爆发。日本可能无法提供足够的士兵，或无法提供足够的资金来满足军事联盟的要求，尤其是在动荡的世界。

目前，日本军队与主要对手相比规模很小，日军规模不超过中国军队的十分之一、朝鲜军队的五分之一。

如果日本人口持续下降，可能会给日本自卫队招募人员带来严重困难，自卫队已经长期面临人员短缺的问题。

人口少也会削弱国家征税的能力，这意味着增加国防开支的资金减少。这种情况还将导致国防领域的创新和技术发展受到抑制和削弱，而这对于大国竞争至关重要。因此，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口，日本将无法应对当前的安全威胁，也无法在全球政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而这正是日本和美国都渴望实现的。

解决方案看似简单，但可能性却有点小。日本需要生育更多孩子，但领导人很少公开这么说，他们甚至懒得认真解决阻碍年轻一代平衡事业和建立家庭的真正障碍。

数量多不仅仅是数字，而是一个国家的力量

日本并不是唯一一个经历低出生率和人口减少的国家或地区。美国的许多盟友和伙伴都面临着与日本类似甚至更为严峻的人口挑战。

其中一些国家的生育率甚至低于日本，威胁到它们未来保持有效防御准备的能力。据联合国基金会称，在2022年俄罗斯入侵之前，乌克兰的出生率就已经很低了，但目前出生率已降至每名妇女生育不到一个孩子，情况进一步恶化。

台湾地区的生育率仅为0.87左右，远低于每名妇女生育2.1个孩子的人口替代率（维持人口稳定所需的最低水平）。而在韩国，军事专家和学者警告称，人口下降可能迫使韩国未来缩减武装部队规模。

甚至美国本身也可能无法免受这一挑战，因为出生率下降和符合服兵役条件的年轻男性数量减少表明，如果这些趋势持续下去，未来美国军队的实力可能会下降。

日本军队是受人口结构变化影响最大的军队之一，自1954年成立以来，它很少能够实现其招生目标。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或许是该国长期遭受的经济衰退，此外还有与服兵役相关的社会耻辱，以及最近的性骚扰丑闻，这些都给年轻人带来了负担，增加了他们参军的意愿。

对全球威胁不断升级的担忧日益加剧，使得许多年轻人不愿冒险前往前线。

为了克服这一危机，日本防卫省采取了利用名人、和平信息和动漫等广告来吸引年轻一代，并且还将新兵入伍年龄上限从26岁提高到32岁。

然而，所有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并没有带来任何改善。2023年，该部未能实现其招募目标50％以上，而且随着符合招募条件的年轻男性人数减少，情况进一步恶化。

过去30年来，日本18至26岁（征兵目标年龄段）人口数量减少了约40%。例如，从1994年到2024年，参军人数比例从1743万下降到仅1020万。为了在未来十年实现征兵目标，日本军队需要招募全国总人口的1%以上，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并不容易实现。

日本军队内部开始感受到士兵短缺的影响。2018年，退役将军山口昇指出，高级军官和初级军官的比例不平衡，导致需要管理的初级军官数量过少，从而难以在军队中培养新的领导人。

这反过来又对军队的士气产生了负面影响，因为高级军官开始觉得他们的工作不重要且没有成就感。持续的新兵短缺也将迫使日本军方在未来做出艰难的决定，如何分配有限的兵力，以及日本在军事同盟中可以承担哪些额外的任务。

日本及其盟友和主要对手在军事力量数量上的巨大差距引发了日本民众的担忧。2022年，日本军队仅拥有约228000名士兵，与其盟友相比，这个数字非常低，例如美国拥有约130万现役士兵，韩国拥有约50万现役士兵，此外还有300万预备役士兵。另一方面，中国拥有庞大的军队，现役军人约200万人，而朝鲜军队约有120万人。

因此，一旦与中国或朝鲜等国家发生冲突，这种情况对日本军方不利，正如日本退役海军上将香田雄二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所证实的那样，“人力是主要挑战”。

对于国防来说，数量少并不是一种优势

日本老龄化的影响不仅限于招募士兵的困难，还会影响国家预算和国家在国防领域的创新能力。日本于2022年宣布了一项新的国防战略，预计到2027年需要投入约3000亿美元的巨额资金。

然而，社会保障支出（如养老金和医疗保健*）构成了政府预算的最大部分，2024年分配给该项目的资金超过37.7万亿日元（约合2220亿美元），占国家预算的33.5%，相当于1990年支出的三倍。

随着日本老年人口不断增加、劳动人口不断减少，国家的负担将会加重，尤其是在纳税人数量不断减少的情况下，对医疗保健和养老金制度的依赖程度也会增加。

长达三十年的经济衰退也阻碍了该州增加收入的努力。即使前首相岸田文雄试图提高税收来资助国防，他也未能如愿。

在同样的背景下，日本人口减少对其国防野心的影响显而易见，因为该国在扩大国内国防部门和减少对美国武器弹药的依赖方面面临困难，而这是其国防改革计划的关键部分。2023年，日本在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IMD）世界数字竞争力排名中跌至第32位，这是自2017年该排名开始以来的最差排名。

最大的问题是，日本在芯片等关键产业中面临工程师短缺的问题，此外，大学适龄青年数量减少，获得博士学位的人数也减少，这削弱了日本经济生产力的未来。因此，人力和专业人才的下降意味着日本拥有更少的研究人员和科学家来开发国防技术，以及更少的工人来执行工业、运输和装配任务。

日本防卫省明确承认人口危机将直接影响国家安全。因此，韩国在新的2022年安全战略中明确指出，人口的快速下降需要更有效地利用预算和人力。

为了适应士兵人数的减少，日本军队开始改变作战方式，例如改装车辆和舰船，以便用更少的人员作战，此外还更多地依靠先进技术来执行以前分配给人类的任务。2024年12月，石破茂首相内阁批准在2025年预算中拨款，用于增加军饷并实施新措施，改善军队的工作与生活平衡。

尽管日本正在发展其军队，以提高其对技术的依赖效率，但它仍然需要足够数量的军事人员。采取所谓“最低限度人员”战略，即以少量士兵来指挥军队，并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而只是权宜之计、表面功夫。

为了开发、生产和操作至关重要的现代军事技术，日本需要训练有素、高薪的士兵，因为这种现代战争需要先进的技能，而军舰等军事基础设施只能由数百名人员操作。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必须服役更长时间，指挥官在调动部队时的灵活性也会降低。人员伤亡也会对军队的能力产生更大的影响。此外，由于军力短缺，组建新营或开展大规模军事行动也会变得困难。

所有这些压力都会增加现役士兵的心理和身体负担，使军队工作对年轻人的吸引力降低。其结果是，日本将无法分配足够的资源来加强其作为与美国同盟中强大而平等的伙伴的角色，更不用说在印度-太平洋地区发挥更大的作用。

调整期望以匹配能力

迄今为止，日本政府应对人口下降危机的方案大多并未得到民众的广泛接受。近年来，日本领导人一直致力于实施鼓励家庭生育更多孩子的政策。比如，2023年，岸田文雄提出到2030年将政府在儿童保育方面的支出增加一倍的计划，但新的儿童保育法却在石破茂的领导下于2024年通过，这个数字还不到岸田所提议金额的一半。

岸田的另一项计划旨在为有三个或三个以上孩子的家庭支付大学费用，该计划在日本社交媒体上受到广泛批评，被形容为脱离现实，导致其人气下降。虽然岸田向大家庭提供大学学费补贴的计划已获得官方批准，但其有效性以及对人口现实的真正影响在短期内无法得到证实，可能至少需要20年才能显现出效果。

研究人员和分析人士提出的解决方案之一是鼓励移民到日本，特别是因为日本历史上并不是一个欢迎移民的国家。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彻底改变这种方式可以重振经济，并带来日本社会所需要的活力和活动。

然而，移民并不是永久的解决方案，因为即使是新移民最终也可能会出现与日本相同的出生率下降模式。移民还会带来额外的成本，最明显的是与社会融合相关的成本，此外，随着移民年龄的增长，政府还必须承担他们的医疗保健和退休等负担。至于他们被招募加入日本武装部队，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日本法律只允许公民参军。

去年夏天，在我与日本政界人士、官员和专家的讨论中，许多人表示担心，人口危机的真正解决方案可能“粗糙”或不适合公开讨论。日本需要更多的消费者、士兵和纳税人，因此家庭需要生育更多的孩子。

然而，大多数部委尚未采取有效政策来解决与性别相关的僵化社会模式（例如妇女的传统角色），这使得妇女很难生育孩子、继续职业生涯并保持健康的工作与生活平衡。

试图将生育与国家安全需要联系起来实际上并不能促使人们做出生育孩子的决定，甚至可能无法令人信服。一位日本官员总结了这一挑战：“如果你想生孩子，你可以生，政府也会支持你，但要说为了国家安全我们必须提高生育率，这是一个很难用一种让人可以接受或理解的方式来表达的问题。”

尽管美国不断向日本施压，要求其为国防分配更多资源，但日本不太可能实现两国建立更强大、更平衡的防务联盟的愿望。日本首相石破茂渴望实现这一目标，但他面临着重大的政治挑战，尤其是在去年10月他的政党失去议会多数席位后，这削弱了他实施前任制定的政策的能力。

虽然国防开支翻番可能在短期内增强日本的国家安全，但这种趋势不太可能长期持续下去。预计日本也无法向国外派遣大批军队，或依靠军事手段而非外交手段解决问题。

因此，东京和华盛顿必须重新考虑对日本以及其他面临类似人口下降问题的盟友能够实际取得的成就的期望，特别是从长远来看，随着老龄化和人口下降的负担日益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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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译自《外交》，并不一定反映半岛电视台编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