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战争发生了什么？

1975年4月一个非常艰难的下午，美国陆军广播电台播出了一则新闻报道：“西贡气温达到 105 华氏度，并且还在上升。” 这是一条加密信息，表明在北越政府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后，局势已陷入完全混乱，所有留在越南的美国人已开始立即撤离。美国已根据1973年《巴黎协定》从该国撤出作战部队，留下约5000名美国人执行外交和情报任务。

几个小时后，摄像机拍下了数十名美国和南越士兵站在西贡（南越首都）一栋建筑的屋顶上，目光紧盯着一架匆忙降落的美国直升机的场景。男人、女人和孩子在狭窄的金属楼梯上排成一排，小心翼翼地、恐惧地向只能容纳几个人的飞机挤去。

这一场景是被称为“常风行动”(Operation Frequent Wind)的紧急撤离行动的高潮，并成为美国 20 世纪最长的战争结束的痛苦象征。

但越南为何会沦落到这一步呢？一个位于亚洲版图边缘的农业小国，是如何变成国际血腥冲突的舞台、大国野心的严峻考验和大国失败的镜子的？为了理解这些已成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军事战役之一的转变，我们必须回顾二战后和殖民时代之前的地缘政治考量，这些考量超越了越南的狭隘范围，使其成为持续二十多年的冲突舞台。

第一站：殖民阴影下的越南

自19世纪起，越南与老挝、柬埔寨一起成为法国殖民地（三国统称印度支那）。这个国家就像法兰西帝国的后院，自然资源被掠夺，民众运动被镇压，阶级和文化分裂的种子被播下。

尤其是越南，它不仅仅是一个遥远的殖民地，而且是法国在亚洲影响力地图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越南最重要的商业港口海防、生产大米和橡胶的种植园以及连接高地和港口的铁路都是为巴黎服务的，而不是为河内服务的。

第二站：快速获得独立的机会

二十世纪中叶，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旧的殖民平衡开始崩溃。日本于 1940 年入侵印度支那，名义上将统治权交给了维希法国，但实际上削弱了法国的控制，并使得当地的抵抗运动得以发展。在这些运动中，出现了一位改变亚洲面貌的杰出人物。今天，越南人民举着他的画像庆祝国家统一五十周年：胡志明。

胡志明创立了越南独立同盟会，这是一场将武装斗争与民众运动相结合的共产主义民族主义运动。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宣布投降，胡志明有机会在河内巴亭广场宣布越南脱离日本帝国独立。

第三站：法国重返占领

独立的梦想并没有持续多久。饱受二战摧残的法国希望通过重新扩大其对前殖民地的影响力来恢复其“威望”。它无视河内的独立宣言，重新进入越南领土，发动了一场新的血腥战争，因此，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爆发了，并为即将到来的越南战争奠定了基础。

这一次的殖民主义，和旧有的殖民主义一样，并不局限于对资源的剥削。相反，其核心是围绕两种世界观而产生的意识形态冲突：代表帝国主义资本主义西方的法国，以及在占领遗产和社会正义梦想的驱动下开始走向共产主义思想的越南。

越南的土地上已经充满了愤怒，地区和全球形势已经成熟，一场长期的爆发即将来临，而这场爆发需要三十年的血与火才能结束。

第四站：奠边府，法国埋葬旗帜的地方，美国继承了帝国的重担

在越南西北部一个群山环绕的偏远山谷中，法国失去了它最后的重大殖民赌注。战役于1954年3月打响，持续了57天的轰炸、围攻和炮火。由武元甲领导的越南抵抗力量包围了法国士兵。这场战役后来被认为是历史上关于游击战的艺术和战术以及其战胜正规军的能力最令人惊叹的教训之一。

1954年5月7日，法国军队在奠边府投降，而日内瓦的法国领导人则在寻求一条体面的出路。 1954年7月，世界主要大国在日内瓦会议决定暂时沿北纬17度线划分越南，北部由共产党领导人胡志明领导，河内为首都。南部由西方支持的政权领导，其首领是名义上的皇帝，后来是事实上的总统吴廷琰。然而，该协议还规定将于1956年举行统一的全国选举，但由于美国担心共产党获胜，选举并未举行。

从此，华盛顿开始干涉越南。当时，美国还未进行军事登陆，担心所谓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如果越南沦为共产主义国家，老挝、柬埔寨和泰国也会效仿，甚至可能蔓延到澳大利亚！由此，越南从一个旧殖民地转变为冷战后不断升级的全球意识形态冲突的舞台。

第五站：国家分裂与奠基

1956年4月，法国在南越的统治正式结束，南越实际上仍处于南方的越南共和国政府和北方的胡志明领导的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的分裂状态。

美国的盟友吴廷琰对国内异议人士推行民族主义和暴力意识形态政策，给予天主教徒广泛的特权，这引发了社会动荡和佛教徒反抗其统治的起义。 1960年，民族解放阵线（即越共）成立，旨在统一北方领导下的南方所有反对派力量。越共依靠游击战术和邻近印度支那的秘密基础设施来确保后勤供应。

第六站：北部湾，打开地狱之门的借口

1964年8月，美国海军声称其驱逐舰马多克斯号在北部湾遭到北越鱼雷艇的袭击。细节尚不清楚，图像也无定论，但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只需要这个火花就可以向国会请求绝对授权在越南使用武力。因此，《北部湾决议》出台，赋予白宫在没有正式宣战的情况下发动战争的权力。

这一事件的真实性仍然存在争议，但它却是一个分水岭，美国从影子顾问和赞助人转变为一支占领军，向越南丛林派遣了数万名士兵并投掷炸弹。

到 1965 年，大规模军事升级已经开始：第一批作战部队被派出，随后在代号为“滚雷行动”(Operation Rolling Thunder)的战役中对北越进行了密集的空袭。

第七站：美国对抗自己

随着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和胜利的消退，美国舆论逐渐开始反对战争。转折点出现在 1968 年，当时越共在农历新年对包括西贡在内的数十座南方城市发动了突然袭击（即春节攻势）。尽管这次袭击给越南抵抗力量造成了重大损失，并可能被视为军事损失，但它动摇了美国人对其取得胜利的能力的信心。在他们看来，“精疲力竭”的敌人仍然能够对安全区深处发动猛烈攻击，而且还会继续这样做。

第八站：“战争越南化”

1969年理查德·尼克松就任美国总统时，越南已成为一场政治和军事噩梦。尼克松意识到完全的胜利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想突然撤退。他提出了一项名为“越南化”的战略，将战斗负担转移到南越军队身上，同时美军开始逐步撤军。

第九站：最后一批战士的离开

“战争越南化”只不过是为了推迟失败，而不是避免失败。南方军队训练不足，缺乏战斗力，而北方军队则越来越顽强。与此同时，尼克松以打击越南补给线（胡志明小道）为借口，轰炸柬埔寨和老挝，扩大战争规模，加剧了冲突，加剧了地区混乱，并激起了美国国内的反对情绪。

越南拒绝回应美国直接谈判的愿望，并继续造成损失，直到1973年美国与北越政府签署《巴黎和平协定》，宣布正式退出战争。美国损失了超过 58,000 名士兵，只留下约 5,000 名非战斗人员。

第十站：西贡的沦陷

1975年春，北方军队开始向南方首都西贡发起最后的进攻。北越军队拥有丰富的经验和连贯的作战理论。而南方尽管放弃了美国武器，但道德却崩溃了。几乎没有抵抗，城市就相继沦陷。至于华盛顿，在切断军事援助后，它只好袖手旁观。

1975年4月30日，北方坦克进入西贡。没有真正的战斗。士兵们在总统府上举起了带有黄星的红旗，南越共和国从此永远消失了。美国的失败从未被正式宣布，但它却深深地刻在了军事和战略史上：越南打败了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