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的反极端主义新政策能否击溃日益抬头的武装袭击？

在致命武装袭击不断增加的时期，巴基斯坦公布了一项新政策，使用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工具来应对“暴力极端主义”，包括改变学校课程、宗教、社交媒体宣传以及军事战术。

然而，许多分析人士警告称，该计划过于雄心勃勃而细节薄弱，在习惯于使用军事力量作为主要武器的军队的总体领导下难以执行。一些专家认为，新计划被称为“国家预防暴力极端主义政策”，但实际上只是“新瓶装旧酒”。

上周向公众发布的最新政策，是在该国暴力事件不断升级之际发布的，特别是在西北部的开伯尔-普什图省和西南部的俾路支省。

根据伊斯兰堡智库研究与安全研究中心(CRSS)提供的数据，2024年是巴基斯坦近十年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数据显示，在去年，袭击事件共造成该国2526人死亡，其中包括近700名安全人员、超过900位平民和约900名武装人员。

这些袭击大多是由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TTP）发动的，该武装组织在意识形态上与阿富汗的塔利班存在联系。自2007年成立以来，巴基斯坦塔利班一直在对巴基斯坦发动武装叛乱。

巴基斯坦国家反恐局（负责情报收集、威胁评估和反恐战略的自治政府机构）的研发总监达雅布·吉拉尼表示，尽管巴基斯坦在过去曾出台过类似的反极端主义框架，但却不同于该机构最新制定的这份长达71页的文件。

他认为，其中最关键的转变是，新政策提倡“全社会”战略来防止“暴力极端主义”，包括使用“非动能”手段——在军事术语中，动能措施指的是武装力量。

吉拉尼最近在伊斯兰堡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表示，“所谓的反恐战争告诉我们，单靠军事行动并不是一项可持续的战略。动能的成功只是暂时的，因为它们无法从根源上消除恐怖主义”，“恐怖主义的根源和驱动因素从未被消除，这就是为什么反恐行动取得了短期进展，恐怖主义却一再死灰复燃的原因。”

“国家预防暴力极端主义政策”包含什么内容？

吉拉尼在两年前加入了巴基斯坦国家反恐局，他表示，“国家预防暴力极端主义政策”的工作最初始于2019年，但政治不稳定将其完成时间推迟至2024年。该政策于当年12月获得了该国总理夏巴兹·谢里夫领导的政府的批准。

这项政策提出了所谓的“5R”方针（重访、接触、减少、加强与重新整合），通过一系列700个企业风格的关键绩效指标来衡量其短期、中期和长期的有效性。

该政策的第一项行动“重访”，侧重于改革课程并吸引青年和富有影响力的人士，例如教师和宗教领袖。而“接触”旨在通过媒体和反击社交媒体上的强硬叙事来宣传国家叙事。

吉拉尼表示，“我们生活在社交媒体时代，它已成为激进化的主要工具”，“这需要改进沟通策略。”

他补充道，“我们必须培育一种宽容、接受和包容的文化，让人们尊重社会、政治和宗教差异，而不是诉诸暴力。”

“减少”方针则主要针对青年和妇女群体，包括提出和平倡议和对妇女在武装叛乱中的作用进行研究。“加强”方针旨在通过艺术、文化和科学创新来促进和平与宽容。

该政策的最后一项行动“重新整合”，则涉及前武装人员和受冲突影响社区的去激进化、康复及和解计划。

吉拉尼表示，“一个国家对其公民的基本责任是照顾他们。非动能措施在性质和方法上具有同理心，这是政府需要关注的，目的是对抗极端主义”。

军事行动与老政策

巴基斯坦面临持续20年的武装暴力，并且发起了多场军事行动以打击这些武装团体。

在“911”袭击事件和随后的美国入侵阿富汗事件之后，巴基斯坦成为了逃离阿富汗的塔利班领导人及基地组织成员的避难所。

当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在该国取得进展后，该国军队发起了几场运动来消灭他们并重新控制该国领土。然而，直到2014年白沙瓦陆军公立学校遭到袭击并造成超过140名儿童死亡，巴基斯坦政府才制定了这项国家行动计划，这也是政府打击武装叛乱的首批正式框架之一。此后，类似的政策也相继得以出台和更新。

但吉拉尼认为，这些先前的政策是“被动性的”，而他主要侧重于动态措施，从而使“国家预防暴力极端主义政策”的预防性和社区性方法显得独一无二。

他还表示，“社区的参与是取得成功的关键。动态措施会给遭受暴力的社区留下永久的伤痕”，“这就是我们要强调预防的原因。”

实施政策过程中面临的挑战

但是，尽管分析人士承认“国家预防暴力极端主义政策”在军事和非军事战略之间取得了平衡——至少是在纸面上，但他们仍警告称，该政策雄心勃勃的范围给其实施过程带来了挑战。

新加坡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研究员阿卜杜勒·巴西特表示，“巴基斯坦历史上曾出现过由于执行不力而导致善意政策失败的情况。这项政策成功与否将取决于国家是否确保其得到了正确执行”。

追踪区域安全的平台“呼罗珊日志”的联合创始人伊夫提卡尔·菲尔道斯也提出了类似的担忧。

常驻白沙瓦的菲尔道斯表示，“这项政策承认，知识资本与军事行动同样重要，因为意识形态往往比武器更富有影响力。然而，该政策的实施框架缺乏实现其目标所需的严谨性。”

这些实施挑战的核心是这样一个问题：由谁来执行这项政策？

民事与军事控制

尽管巴基斯坦国家反恐局是一个民事机构，但巴基斯坦的安全政策历来由其强大的军队主导，军队直接统治该国已有三十多年的时间，并且继续对文职政府产生重大影响。

常驻新加坡的学者巴西特表示，“在巴基斯坦军方对该国社会几乎所有方面都产生快速影响的时代内，巴基斯坦国家反恐局也不例外，因此，当军方实施一项应对暴力极端主义的非军事化框架时，谁能够确保它的成功？”

菲尔道斯也认同，军方对该政策的监督会引发担忧。

他补充道，“如果巴基斯坦国家反恐局被认为侵犯了其他执法机构的管辖权，那么它将如何有效运作？在由军方主导的系统当中，由文职人员主导的巴基斯坦国家反恐局能被接受吗？这些都是需要回答的关键问题，以便达成共识并实施该政策。”

拉惹勒南国际研究学院安全研究教授罗汉·古纳拉特纳认为，新政策还存在另外一个缺陷。

他指出，巴基斯坦必须制定一套“量身定制的政策方案”，以满足社会各个群体的具体需求。

古纳拉特纳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虽然国家预防暴力极端主义政策可以作为一项全面的指导方针，但它仍需要以针对特定​​地区的模式来应对不同群体和地区所面临的独特挑战”，他还强调， “一刀切的做法根本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