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撤离伊拉克后,谁来填补这一空缺?

随着美军准备本月结束在伊拉克的军事存在,伊拉克似乎即将进入一个比以往更加不确定的阶段。撤军代表着一个政治转折点,将重新绘制势力版图,留下一个关键问题:谁来填补这一空缺。
伊拉克与华盛顿已建立了十年的“安全伙伴关系”,如今却面临着诸多可能性。政客们大谈“恢复主权”,但担忧的声音却日益高涨,担心主权可能被内部冲突各方的控制所取代。

华盛顿谨慎撤军
尽管官方宣布华盛顿于2014年针对“伊斯兰国”(ISIS)发起的“坚定决心行动”即将结束,但美国不会仓促撤离伊拉克。据五角大楼官员声明,撤军将按照两阶段过渡计划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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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闭伊拉克的联军军事基地。
- 至少在2026年之前维持美国在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地区的部分和单方面存在,以支持在邻国叙利亚针对“伊斯兰国”的行动。
华盛顿称此次撤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重新部署,而非突然或彻底的撤军。美国国防部官员表示,此后,华盛顿将继续与伊拉克保持联系,为巴格达打击恐怖主义提供协助、建议和支持。
这种谨慎反映了华盛顿的痛苦经历。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指出,2011年的撤军,加上伊拉克安全部队能力的削弱,造成了安全真空,助长了“伊斯兰国”的崛起,该组织随后控制了伊拉克大片地区。
随后,“伊斯兰国”在战场上的胜利促使美国总统奥巴马组建了由87个国家和组织组成的国际联盟来打击该组织,并以“联合特遣部队——坚定决心行动”的名义将以美国为首的外国军队带回伊拉克。
伊拉克国家安全顾问卡西姆·阿拉吉当时表示,伊拉克需要“友军”协助对抗该组织。通过该联盟,美国提供了包括设备和车辆在内的军事援助,并高度依赖伊拉克反恐局和安全部队与美方的合作。
2017年,伊拉克军队和“人民动员力量”(PMF)在国际联盟的支持下,成功在军事上击败了“伊斯兰国”。然而,随着该组织威胁的消退,要求外国军队,尤其是美国军队撤军的政治力量日益增多,这促使议会在缺乏法定人数的情况下,对该决议进行了投票。

缓慢撤军
到2021年12月,外国部队的角色已从直接作战转向训练、咨询和支援等非作战任务。马修·麦克法兰将军在2023年8月的声明证实了联军作用的有限性,他表示:“军事行动只是对抗该组织的关键之一,在‘坚定决心’部队内部,我们只关注军事和安全方面。”
2023年,伊拉克再次提出了这些要求,这些呼吁是由带有武装派别的政党发出的。不仅如此,根据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的一项调查,他们还使用无人机、“喀秋莎”火箭弹和爆炸装置袭击了美国基地及其后勤车队。
尽管这些要求在伊拉克已成为现实,但专家认为,撤军步伐缓慢不仅出于安全考虑,也反映了与伊朗冲突相关的更广泛的政治考量。即使美国继续在伊拉克驻军有限,也能让华盛顿拥有对抗伊朗影响力的筹码。
观察人士认为,白宫正在寻求满足国内结束长期战争的要求,而军方领导层则试图通过逐步撤军来避免过去的错误。

填补真空
随着美国撤军的临近,人们的注意力转向了能够填补伊拉克安全和政治真空的力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人民动员力量”,该力量现在已成为伊拉克舞台上最突出的参与者之一。
自2014年“伊斯兰国”入侵摩苏尔后,大阿亚图拉阿里·西斯塔尼发布“充分圣战”教令,“人民动员力量”成立以来,已从一支民众动员力量转变为一支有组织的军事和政治实体,拥有广泛的能力,在国家机构内的影响力日益增强。
然而,“人民动员力量”遭受打击,凝聚力削弱,最显著的就是2020年1月其领导人阿布·马赫迪·穆罕迪斯和伊朗圣城军指挥官卡西姆·苏莱曼尼被杀。这为亲伊朗派系和试图接近巴格达中央政府的派系之间的竞争开辟了道路。
“人民动员力量”内部的分歧不仅在于对伊朗的忠诚,还包括不同派系之间争夺资源和领导权的冲突,此外,一些派系采取民族主义话语来巩固其在当地的地位,而另一些派系则坚持与伊朗保持联系,两者之间存在不同的战略取向。根据克林根达尔国际研究所发布的一份报告,这些分歧使得“人民动员力量”内部分裂。
近年来,随着美国撤军传言的不断升级,武装派别又重新活跃起来,展开激烈的军事和政治活动。
据美联社2023年12月11日报道,伊朗支持的民兵组织“伊拉克伊斯兰抵抗运动”声称对至少92起针对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基地的袭击负责。

报复性袭击
政治与社会研究所伊拉克问题研究员阿卜杜拉·托伊认为,撤军的动机之一可能是为了保护美军免受任何潜在的报复性袭击,特别是在以色列和伊朗之间的紧张局势升级的情况下,这可能会点燃伊拉克前线的火焰,巴格达曾试图平息局势,但局势仍然一触即发。
另一方面,分析人士将“人民动员力量”及其派系的行动解读为,其试图在美军撤离后巩固其作为保障力量的地位,尤其是在历史上曾是美军与武装派系接触点的地区。该组织的一些领导人也开始公开谈论“后国际联盟阶段”,表明他们希望“人民动员力量”成为未来国家安全格局的一部分。
观察人士认为,在巴格达试图平衡自身与伊朗及其西方伙伴的利益之际,德黑兰将这一转变视为通过当地代理人扩大其地区影响力的机会。然而,这种平衡似乎很脆弱,尤其是在伊拉克什叶派内部,“人民动员力量”的亲伊朗派与萨德尔运动的亲信派之间的竞争日益加剧的情况下。
卡内基中东中心的研究人员警告称,撤军后,伊拉克可能会经历“内部权力格局的重塑”,人民动员力量将从安全伙伴转变为主要的政治参与者,并可能在某些方面主导国家。

在合法性和压力之间
美国阻碍任何将“人民动员力量”制度化和合法化的尝试。2025年8月,伊拉克政府迫于包括美国压力在内的内外反对,从议会撤回了两项关于人民动员部队的法律草案。
伊拉克国家安全顾问表示,推迟对这两项法律的投票是在有人要求推迟到选举之后进行的,因为考虑到这两项法律可能需要在进行投票之前进行“内部和外部推广”。
根据这两项法律,“人民动员力量”将从隶属于总理的临时机构(其资金每年从国家预算中重新分配)转变为类似于各部委和独立机构的永久性资金机构。
美国曾坚决反对这两项法案的通过,美国国务卿兼国家安全顾问马尔科·鲁比奥直接警告伊拉克总理穆罕默德·希亚·苏达尼,美国对这两项法案“深感担忧”,并警告称,该法案将确立伊朗的影响力,损害伊拉克的主权。
据华盛顿政策研究所称,这封信中有一段具体文字指出,通过将通过这些法律,美国和伊拉克的关系将发生改变,并将导致对伊拉克能源部门实施经济制裁。
这些威胁是由美国财政部实施的,美国财政部最近对隶属于“人民动员力量”的穆罕迪斯公司以及被指控与德黑兰关系密切并帮助其“逃避美国制裁、走私武器和加剧伊拉克腐败”的伊拉克个人实施了一系列制裁。

替代基地库尔德斯坦
在此背景下,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地区成为美军驻扎的最后一站。据五角大楼官员称,留在伊拉克的美军将不足2000人,其中大部分将集中在该地区首府埃尔比勒。
埃尔比勒作为关键枢纽的考验在于其更加动荡的政治局势以及与美军的长期合作。根据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的分析,埃尔比勒是美国军事活动事实上的中心,拥有成熟的军事基地、坚定的库尔德人支持,并且相对孤立地抵御着伊朗支持的、控制伊拉克其他地区的派系构成的威胁。
尽管宣布的计划要求美国在至少2026年之前在埃尔比勒保持部分和孤立的存在,以支持在邻国叙利亚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但托伊认为,有迹象表明美国人将在此之后继续留驻,这反映了埃尔比勒对美国政府的重要性,因为它与伊拉克库尔德斯坦地区政府有密切的关系。
托伊告诉半岛电视台,埃尔比勒多年来一直是美国的重要盟友,并且一直是美国驻军的重要战略要地。美国在伊拉克的存在被认为有助于维持伊拉克国内的政治平衡,尤其是在什叶派和库尔德派之间的政治平衡。
他补充说,如果伊朗试图填补美国撤出基地后可能留下的空白,这些政党将把这种存在视为对抗伊朗扩张的机会。
巴格达的不满
美国在埃尔比勒的集中存在激怒了巴格达中央政府,因为这凸显了美国政府与地区政府之间关系的深度,并使埃尔比勒在处理外交关系方面具有战略优势。
这种情况削弱了巴格达控制外交政策的能力,对伊朗控制其影响力构成了挑战,使该地区成为美国在伊朗施加影响的另一个基地。
这样一来,伊拉克的未来就取决于能否明智地处理好国内和地区冲突,以免暂时的转变成为决定其未来几十年国家面貌的永久现实。看来,后美国时代将是对伊拉克能否在不受监护或分裂的情况下维护其独立自主的一次真正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