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像囚犯”:罗兴亚难民如今的困境

五年前,缅甸安全部队的一场暴力行动引发了大约 73 万罗兴亚人的大规模外逃,他们——背着自己的财物,有时挤在临时的竹筏和油桶筏上——为寻求安全而逃亡,其中大多数人逃往了邻国孟加拉国。

暴力事件——包括轮奸、大规模杀戮和强迫驱逐的报道——使国际社会重新关注数十年来对穆斯林罗兴亚人的迫害,在经历了多年权利监督员所说的缅甸政府系统性边缘化之后,这些罗兴亚人基本上没有国籍。

但作为难民,许多罗兴亚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他们在周四纪念了被倡导者称为罗兴亚种族灭绝五周年纪念日。

联合国的一份报告发现,对罗兴亚人的袭击出于“种族灭绝意图”,3月,美国成为第一个正式宣布袭击构成种族灭绝的政府,而缅甸否认说,该国安全部队实施的任何暴力行为都未构成种族灭绝。

挪威难民委员会秘书长杨∙埃格兰(Jan Egeland)示,这个群体仍然陷入“残酷的困境”,难民正在与孟加拉国的权利倒退和停滞不前的机会作斗争,并努力应对安全且有尊严地返回缅甸家园的严峻前景。

自由罗兴亚联盟的联合创始人内圣伦告诉半岛电视台说,如果罗兴亚人重返缅甸,“无法保证暴力循环不会再次重演。”

但在孟加拉国,内圣伦表示,“难民感觉他们像是囚犯”。

缅甸
罗兴亚人是何种人?
罗兴亚人是一个以穆斯林为主的族群,几个世纪以来,他们生活在佛教徒占多数的缅甸,然而,缅甸不承认罗兴亚人是该国的种族群体,使得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无国籍群体

罗兴亚人是何种人?

  • 罗兴亚人是一个以穆斯林为主的族群,他们在现代缅甸的存在可追溯到 9 世纪,他们讲罗兴亚语或莱加语,一种独特的方言,并保持着独特的文化,他们主要生活在缅甸西海岸的若开邦。
  • 在数十年的政府迫害中,超过一百万罗兴亚人逃离了缅甸,主要定居在孟加拉国以及印度、巴基斯坦和马来西亚等国家。
  • 虽然根据 1948 年缅甸从英国统治下独立后通过的一项法律,大多数罗兴亚人被视为平等公民,但 1962 年军方接管政府,导致八年后通过《紧急登记法》,该法案限制了被政府视为具有外国血统的社区的权利。
  •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记录在案的对罗兴亚人的迫害不断增加,军方领导的政府试图登记所有罗兴亚人,导致 1978 年对该社区的第一次大规模暴力镇压。在此期间,约有 20 万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国。
  • 1982 年,缅甸政府通过了一项公民法,将完全公民身份定义为基于种族,具体来说,作为 1824 年第一次英缅战争之前政府所说的 135 个民族之一,将在缅甸拥有居住权。
  • 缅甸领导层普遍认为,不存在独特的罗兴亚民族,罗兴亚社区的成员是印度和孟加拉国的后裔,他们在 1824 年至 1948 年英国殖民统治期间移民到缅甸,而这一立场受到历史学家的质疑。
  • 战略研究中心东南亚项目主任格雷戈里·波林在 2014 年写道,“罗兴亚人的叙述已被虚构所取代,他们在缅甸历史上的地位被一连串寻找替罪羊的军政府所抹杀,并得到该国本已强烈的佛教民族主义意识的帮助。”
  • 罗兴亚人与其他穆斯林和佛教社区之间的紧张关系,导致国家暴力事件进一步升级,尤其是在 1990 年代初期,当时,大约有 25 万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国,而在 2012 年至 2014 年间,又有数万人离开缅甸。
  • 与此同时,人权组织记录了缅甸不断采取行动,让罗兴亚居民无国籍和被边缘化,其中包括在 2015 年,政府将长期持有的身份证作废,取而代之的是公民身分验证卡(National Verification Card),除其他规定外,罗兴亚人必须证明在缅甸居住了 3 代,并登记为“孟加拉人”或“穆斯林”,但不能登记为罗兴亚人。
  • 在缅甸,人权监督员继续记录对罗兴亚人的限制,其中包括对行动、教育、就业和生育的限制。目前约有60万名罗兴亚人留在缅甸,超过13万人居住在该国境内的限制性境内流离失所者营地。

2017年政府镇压和大规模外逃期间发生了什么?

  • 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罗兴亚人外流之前的暴力事件始于 2016 年 10 月,此前,一个与罗兴亚人有联系的团体声称对若开邦边防警察哨所发动袭击,缅甸声称,有九名人员在袭击中丧生。
  • 作为回应,政府发起了国际特赦组织所谓的“焦土运动”( scorched-earth campaign),其中包括非法杀戮、多次强奸和焚烧整个村庄。
  • 在长达数月的镇压期间,成千上万的罗兴亚人逃往孟加拉国,一名联合国官员称仰光正在实施“种族清洗”,联合国将其定义为使用武力或恐吓使一个地区在种族上同质化。
  • 下一波暴力事件开始于2017 年 8 月 25 日,当时,缅甸声称,若开罗兴亚救世军 (ARSA) 夜间发动了一系列协同袭击,导致 10 名警察丧生,反叛组织表示,这些袭击是为了回应针对罗兴亚人的虐待行为。
  • 根据一年后发布的联合国实况调查团报告,由此产生的政府镇压被称为“清理行动”,数百个罗兴亚村庄被彻底夷为平地,罗兴亚平民被集体谋杀,妇女遭到轮奸。
  • 报告称,袭击出于“种族灭绝意图”,缅甸总司令和五名将军应受到起诉。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超过70万名罗兴亚人逃离了缅甸,一些母亲讲述了婴儿被军队或民族主义团体从怀里扯下并投入火中的故事,目击者和人权监督员还报告说,缅甸军队向那些试图逃往孟加拉国边境的人开枪。
  • 在孟加拉国东南部,短短几周内,一系列难民营从约 30 万罗兴亚居民扩大到约 100 万,迅速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难民安置点。
  •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难民涌入给孟加拉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那里大约四分之一的人口已经生活在贫困之中。2 月 24 日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全国的通货膨胀和生活成本不断飙升,给孟加拉国约 1.65 亿人口带来进一步压力。
  • 2021 年 11 月军方接管缅甸,使得罗兴亚人重返缅甸前景变得更加复杂,军方掌权实际上结束了缅甸长达十年的向部分文官统治的过渡,尽管一些分析人士认为,军事镇压可能会软化公众对罗兴亚人的立场。
难民
罗兴亚人在孟加拉国
大约有93.6万名罗兴亚难民生活在孟加拉国科克斯巴扎尔地区的库图帕隆(Kutupalong)和纳亚帕拉(Nayapara)难民营内,该地区已经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且居住人口最多的难民营集中地

孟加拉国发生了什么?

  • 根据危机组织的缅甸和孟加拉国分析师托马斯·基恩说法称,2017 年下半年逃往孟加拉国的大约73万名罗兴亚难民几乎全部留在那里的难民营,尽管有几次难民尝试危险的海上旅行,以寄希望于寻找更好的情况。
  • 基恩表示,迄今为止,孟加拉国没有一名难民选择返回缅甸,缅甸和孟加拉国于 2017 年 11 月——即镇压开始仅仅三个月后——达成了一项正式且有争议的遣返协议,随后,在 2018 年和 2019 年试图说服难民重返的尝试也失败了。
  • 虽然孟加拉国在很大程度上尊重“不驱回”的概念,即禁止强行遣返难民,但总理谢赫·哈西娜于 2022 年 8 月 17 日告诉联合国人权事务负责人说,“罗兴亚人是缅甸国民,他们必须被带回。”
  •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米歇尔·巴切莱特当时告诉记者说,缅甸的情况“不适合返回”。
  • 孟加拉国政府已寻求中国的合作,以推进遣返工作。
  • 孟加拉国还推进了一项有争议的计划,将数千名罗兴亚难民转移到偏远且易受洪水侵袭的巴桑查尔岛。
  • 与此同时,据人权观察称,人权组织和居民报告说,难民营中对罗兴亚人的限制有所增加,严重“限制了生计、行动和教育”。
  • 限制措施包括摧毁孟加拉国难民营中数千家商店,罗兴亚难民无法在这些地方合法工作,并关闭了一些私立学校,这是援助机构提供的小学教育之外唯一可用的教育形式。
  • 与此同时,限制措施还包括在营地周围建造围栏,并限制外出旅行的许可要求。
  • 罗兴亚青年协会(RYA)执行主任、库图帕隆难民营居民钦貌告诉半岛电视台说,“我们不能自由行动,”他并补充说,“我们正在尽力而为,但我们无法方便地开展活动,我们没有权利自由地进行我们的工作,所以,我们根本不自由。”
  • 与此同时,居民们报告说,越来越多人感到陷入犯罪团伙争夺营地控制权的犯罪高峰与警方的镇压之间。
  • 2021 年 9 月,人权活动家和罗兴亚领导人莫希布拉,在库图帕隆难民营被杀后发生了一系列逮捕事件,孟加拉国将杀戮归咎于 ARSA。
孟加拉国科克斯巴扎尔的一名罗兴亚难民儿童涂着塔纳卡膏 (路透)

会有正义吗?

  • 对于罗兴亚人来说,尽管目前存在几项国际调查正在调查缅甸犯下的种族灭绝指控,但任何接近正义的事情仍然是遥不可及的希望。
  • 最突出的案件是西非小国冈比亚在联合国最高法院国际法院提起的案件,指控缅甸犯下了“旨在全部或部分摧毁罗兴亚人”的种族灭绝行为。
  • 当时的缅甸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在 2019 年为军方辩护时已见到该案件,昂山素季称,任何肇事者将在内部调查之前被起诉,同时否认安全部队可能犯下的罪行相当于种族灭绝意图。
  • 缅甸政府后来的调查称,一些安全部队故意杀害或造成平民流离失所,构成“可能的战争罪”,但表示,没有证据支持种族灭绝的说法,昂山素季在 2021 年政变期间被罢免,目前被软禁。
  • 国际法院案件的法官已经采取临时措施,要求缅甸防止针对罗兴亚人的所有种族灭绝行为,并保留与案件有关的证据,同时驳回缅甸关于冈比亚无权提起诉讼的反对意见。
  • 人权观察亚洲部代理主任伊莱恩·皮尔森(Elaine Pearson)表示,国际法院的案件并非刑事案件,但对冈比亚有利的裁决可能“推动国际社会采取更大行动,为缅甸安全部队罪行的所有受害者伸张正义。”
  • 2019 年,国际刑事法院 (ICC) 也批准对此次镇压展开调查,认为这属于国际刑事法院的管辖范围,因为与缅甸不同,孟加拉国是创建国际刑事法院的《罗马规约》的签署国。
  • 与国际法院不同,国际刑事法院可以审判国际犯罪的个人肇事者。 2022 年 2 月,国际刑事法院检察官卡里姆·汗对孟加拉国进行了首次调查访问。
  • 据路透社 8 月初报道,一家非营利性战争罪调查组织获得的一系列文件可能有助于调查,这些文件似乎显示了缅甸军方官员的一项协调计划,旨在攻击并驱逐罗兴亚人,并将其隐藏在世界之外。
  • 在总部位于英国缅甸罗兴亚组织(BROUK)提起诉讼后,阿根廷司法系统也对罗兴亚人展开了战争罪调查,该决定属于“普遍管辖权”的法律概念,根据这个概念,某些罪行非常严重,其起诉不限于单一管辖区。
  • 3 月,美国成为第一个宣布对罗兴亚人的袭击构成种族灭绝的政府,这在很大程度上具有象征意义,可以召集盟友采取类似措施。
来源 : 半岛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