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命线”：克什米尔人担心莫迪大型项目会夺走果园和土地

冬日的一个清晨，马利克·哈龙蹲在印控克什米尔普尔瓦马区达弗波拉村覆盖着白霜的地上。

他用手指在一棵杏树的树皮上摸索——周围有数百棵这样的树——以检查是否有真菌病的迹象。

他笑容满面地说道：“没事。”

哈龙的果园背靠风景秀丽的白雪皑皑的皮尔潘贾尔山脉，占地1.25英亩（0.5公顷），由普尔瓦马南部的鲁姆希纳拉河（Rumshi Nallah River）灌溉，果园里长满了茂盛的果树，每年可出产近30吨苹果、梨、李子和杏仁。

然而，印度政府决定在普尔瓦马建造一所工程学院，该地点几乎占据了马利克所有的土地，这可能会剥夺马利克和克什米尔其他数千名农民的土地，而土地是该地区约400万人的经济支柱。

27岁的哈龙告诉半岛电视台：“通过收成，我平均每年可以赚取11000美元。”

自2019年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领导的印度教多数派政府废除《印度宪法》第370条（该条款赋予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特殊地位）以来，这笔收入帮助他一家四口避开了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普遍的经济不稳定和失业危机。

这一地位使这一争议地区（巴基斯坦也声称拥有其主权）有权在除金融、国防、外交和通讯之外的所有事务上制定自己的法律。该法律禁止外来者在当地从事政府工作或购买房产，从而保护了该地区居民的原住民权利。

除了剥夺该地区的特殊地位外，莫迪政府还将该地区划分为两个联邦管辖的联邦属地——查谟和克什米尔以及拉达克。

自那时起，政府宣布了数十个基础设施项目，声称这些项目将给该地区带来经济繁荣，并将其人民与印度其他地区联系起来。

但当地居民和批评人士担心，这一系列项目旨在加强新德里对该地区的控制，通过安置外来者来改变其人口结构，并增加进入印度与其宿敌中国和巴基斯坦紧张边境地区的通道。

引发普尔瓦马居民极大痛苦的项目之一是建立印度国立理工学院（NIT）。国立理工学院是政府运营的全国性工程学院连锁，是该国最负盛名的技术学校之一。根据12月24日发布的政府通知，将为该学院征用高达600英亩（243公顷）的土地，其中大部分是居民赖以生存的优质农业和园艺用地和牧场。

哈龙说道，“拟议的土地转让将影响普尔瓦马多达10个村庄。这片土地是我们的生命线。”

他说，这些村庄的大多数人除了园艺之外没有其他经济活动。

他说：“有些人靠养羊为生，但即便如此，牲畜来这些土地上吃草也是正常的。”

新铁路线

政府为该地区规划的不仅仅是一所大学。自2019年以来，新德里批准了一系列大型项目，包括道路、隧道、铁路线和住宅区。批评人士称，这些项目不仅可能摧毁优质农业用地和生计，还会破坏喜马拉雅地区脆弱的地形。

克什米尔人指责政府在未经同意或没有给予适当补偿的情况下对克什米尔人做出有关其土地的决定，而将他们排除在外。

65岁的古拉姆·穆罕默德·坦特雷在迪拉马（Dirhama）拥有1.25英亩（0.5公顷）的果园，迪拉马是阿纳恩特纳格区一片广阔的绿色田野中一片由150户住宅组成的小聚落，田野上长满了成千上万棵苹果树。

坦特雷说，“这个果园每年能给我带来大约13000美元的收入。”

但他担心，自从一年前印度铁路官员抵达迪拉马，对该地区土地进行所谓的“调查”后，他就会失去自己的财产。

坦特雷告诉半岛电视台，“我们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直到铁道部透露已委托进行最终位置调查，以便在该地区增加五条新铁路轨道。我们惊慌失措。这就像失去了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我们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这片土地和这些树木。”

印控克什米尔谷地长期以来只有一条铁路线，连接南部山城巴尼哈尔和北部巴拉穆拉区。

但政府计划再增加五条横穿山谷的铁路线，为此将征用数百英亩土地，从而毁掉该地区繁茂的苹果园和其他关键种植园。此次升级是政府雄心勃勃的项目的一部分，该项目旨在通过全天候铁路线将克什米尔与该国其他地区连接起来，让数百万前往该地区旅游或宗教朝圣的印度人能够轻松且负担得起地出行。

五条新铁路线中的一条将穿过迪拉马，并将在那里修建一个火车站。

坦特雷说，“铁路项目完工后，迪拉马150户家庭中至少有80户将失去主要收入来源。至于我，我拥有的1.25英亩（0.5公顷）土地中，有1英亩（0.4公顷）将用于建设新火车站。那我还能剩下什么呢？”

坦特雷说，村民们已经举行了多次抗议，要求搬迁火车站，并与政府官员争论说，他们“从来没有要求过这样做”。

坦特雷告诉半岛电视台，“这片土地是我们家族的遗产。它保障了我们几代人的生计。面对日益严重的失业危机，如果我的三个儿子找不到工作，这片土地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居民表示：“克什米尔当地人不知道这些项目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半岛电视台联系了多位政府官员，征求他们对铁路项目的评论，但他们没有回复。

民用和军事目标重叠

目前，印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正在进行近50个基础设施项目，其中有些项目涉及修建更多道路，扩大与拉达克边境地区的公路连通性。2020年，印度和中国军队在拉达克地区发生冲突，引发了持续数年的军事对峙，而这两个亚洲大国之间关系解冻的迹象现在才刚刚开始出现。

上个月，莫迪为一条长6.5公里（4英里）的Z-Morh公路隧道举行了揭幕仪式，该隧道建在海拔2.6公里（8500英尺）处，连接克什米尔中部的Kangan村与通往拉达克途中的热门旅游胜地索恩马格。

其他则体现了更明确的民用目标。

据政府文件显示，连接查谟南部平原和该地区主要城市斯利那加的一条250公里（155英里）的道路将拓宽为四车道，耗资高达19.2亿美元（1680亿卢比）。

此外，斯利那加周围正在修建一条6.84公里（4.3英里）的环路，以便民用和军用车辆能够绕过交通拥堵的城市地区，并缓解与巴基斯坦和中国接壤的巴拉穆拉和加恩德尔巴尔地区的交通压力。这条环路将修建穿过斯利那加周围稻田和苹果园的新公路。

还有一些举措既可用于民用，也可用于军用。

比如，这条环路将有另一条长161公里（100英里）的项目作为补充，耗资约9500万美元，该公路始于斯利那加，与巴拉穆拉路汇合，通往边境城镇乌里，在那里与另一条长51公里（32英里）的四车道路段相交，方便印度与巴基斯坦军事化边境附近各地区之间的通勤。

华盛顿特区智库威尔逊中心南亚研究所所长迈克尔·库格尔曼表示，这些项目旨在加强印度在敏感边境地区的军事态势，而第370条的废除将使新德里更容易推进这一计划。

他说，“这些基础设施计划可能是为了加强印度的国家安全利益，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考虑到当地人对这些项目的抵制，这些计划最终可能会破坏这些利益，而这对于更广泛的地区来说不是一件小事，因为该地区对政府的不满一直很强烈。”

普尔瓦马居民哈龙还担心拟议的国立理工学院项目具有军事意义。

他说，“看起来，这个项目是为了在这里建立更稳固的军事存在。否则，他们为什么需要600英亩（243公顷）的土地来建设该项目？印度人力资源部2014年发布的指导方针规定，国立理工学院的理想土地需求为300英亩（121公顷）。但现在却是这个数字的两倍。”

莫迪领导的印度人民党在该地区发言人阿尔塔夫·塔库尔承认，其中一些项目“具有双重用途性质”。

他告诉半岛电视台，“但事实上，他们也是为了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消除旅行相关的麻烦。显然，这些项目背后有很多想法。如果项目不能造福人民，我们为什么要引进它呢？”

“毁于成千上万的基础设施项目”

另一项引发人们对该地区人口结构变化担忧的举措是，政府去年宣布在斯利那加环路周围500米（1640英尺）范围内建立至少30个住宅区。

2020年，新德里放宽了印度公民在克什米尔定居的规定，引发了人们对克什米尔人口结构变化的担忧。

克什米尔学者、美国马萨诸塞州文理学院人类学助理教授穆罕默德·朱奈德告诉半岛电视台，他担心铁路和其他基础设施项目不是基于克什米尔人民的需求，“甚至不是基于克什米尔社会未来的需求”。

他说，“这些计划旨在改变地貌，扰乱和破坏克什米尔的经济。这将毁于成千上万的基础设施项目”，并补充说克什米尔谷地“可用的农业用地非常有限，而这些土地对于社会大部分人的自给自足至关重要”。

“在该地区建设此类项目不仅会占用土地，还会切断社区之间的联系，并在社区之间制造障碍。虽然很明显，这些铁路是为了印度教朝圣和军队调动而设计的，但更令人担忧的是，政府正在为谁建造‘城镇’？这些定居点不是为克什米尔人建造的。”

然而，印度人民党指责批评者试图让克什米尔“陷入暴力横行的过去”。

发言人塔库尔坚称，“所有土地被纳入这些项目的人都将得到补偿。这些事情不会在没有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发生。这些项目具有长期利益，并将最大限度地发挥该地区的经济潜力。”

与此同时，活动人士称新德里项目正在进行的土地征用是“武断的”，声称一些受损的土地所有者是根据1990年的一项法律获得赔偿的，而他们表示，在新德里取消了该地区的特殊地位后，这项法律已经过时了。

该地区的环保人士拉贾·穆扎法尔·巴特表示：“2013年新实施的公平赔偿权法案承诺赔偿金额为市场价格的四倍。”

一位退休政府官员了解斯利那加环路项目对土地所有者的补偿据称较低的争议，他表示，政府追溯援引了1990年的法律，因为2013年的法律在2017年发布该项目通知时并不适用。

“赔偿标准必须在通知发布后两年内制定，”他匿名说道。“但就本案而言，花了三年多时间。等到准备好时，第370条已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部新法律。”

但普尔瓦马的哈龙表示，他将拒绝政府的赔偿或以土地代替的工作。

他说，“工作或补偿只能维持几年。但这片土地已经传承了几代人了。”

“仅去年一年，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生产的1公斤（2.2磅）杏仁就卖了250卢比（近3美元）。今年，卖到了350卢比（超过4美元）。从总体上看，这是一次巨大的收入增长，一份工作或一次性赔偿永远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