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人类罪：法庭为何判定比利时犯有绑架罪？

法院已下令比利时向五名混血妇女支付数百万美元的赔偿金，这些妇女在儿童时期被强行带离比属刚果的家园，这是殖民时代的做法，法官称这是“反人类罪”。

布鲁塞尔上诉法院周一做出的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裁决之前，这些受害妇女经过多年的法律斗争，这为国家批准的绑架开创了历史先例，数千名儿童因种族构成而从今天的刚果民主共和国被绑架。

2021 年下级法院的一项早期裁决驳回了这些妇女的诉求。

然而，上诉法院周一下令比利时政府“赔偿上诉人因失去与母亲的联系以及身份和与原环境的联系而遭受的精神损害”，这五名妇女将共获得 25 万欧元（26.7 万美元）。

现年71岁的莫妮克·比图·宾吉（Monique Bitu Bingi）是 2020 年提起诉讼的妇女之一，她告诉半岛电视台说，她对裁决感到满意。

“我很高兴正义终于降临到我们头上，”她说，“我很高兴这被称为反人类罪。”

以下是有关此案的相关信息，以及法院裁决为何具有历史意义：

这些妇女为何被绑架？

包括莫尼克·比图·宾吉在内的五名原告是估计有 5000 至 20000 名混血儿童被从前比属刚果（现刚果民主共和国）的母亲身边抢走并被强行带到遥远的城市，或者在某些情况下被运往比利时收养。

在利奥波德二世国王的暴力统治下，数百万刚果人死亡和残害，比利时国家接管了该殖民地，并在 1908 年至 1960 年间继续对该殖民地实行极其剥削的制度。

比利时还控制了当时的卢旺达-乌隆迪，即今天的卢旺达和布隆迪，数百甚至数千名混血儿童也被掳走。

这些儿童现在被称为梅蒂斯，法语意思是“混血儿”，在刚果独立前夕的 1948 年至 1961 年期间被绑架。

专家表示，比利时殖民当局认为，混血儿童威胁到了他们一直推行的白人至上主义叙事，他们曾以此为殖民主义辩护。

比利时国家档案馆的档案保管员和历史学家德尔菲娜·劳尔斯（Delphine Lauwers）告诉半岛电视台说，“人们之所以害怕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动摇了作为殖民计划核心的种族理论的根基。”

当局系统性地歧视这些儿童，称他们为“罪恶之子”。虽然比利时白人男性在法律上不允许与非洲女性结婚，但这种跨种族婚姻确实存在。有些孩子也是女性因强奸而生，非洲管家被当作小妾对待。

天主教传教团是绑架事件的关键。从很小的时候起，混血儿童就被从母亲身边抢走或强迫带走，送到孤儿院或传教士那里，有些在刚果或比利时。国家根据殖民时代的法律为这种做法辩护，该法律允许将混血儿童关押在国家或宗教机构。

一些比利时父亲拒绝承认父亲身份——因为他们来自所谓的名声显赫的家庭——因此，在许多情况下，这些孩子被宣布为孤儿或无父无母。

殖民当局还更改了孩子的名字，首先是为了不影响他们父亲的名声，也是为了让孩子无法与家人联系。直到 1959 年，当这三个殖民地即将获得独立时，绑架和运送该地区儿童的事件才开始减少。

在比利时，一些孩子因为混血背景而不被接受，有些人从未获得比利时国籍，成为无国籍者。梅蒂斯说，他们在比利时长期被视为三等公民。大多数受影响的人仍然无法查阅他们的出生记录或找到他们的父母。

比利时为绑架事件道歉了吗？

2018 年 3 月，比利时议会通过了一项决议，承认前比利时殖民地存在针对混血儿童的隔离和强迫绑架政策，需要予以补救。

立法者下令比利时政府调查对孩子被偷走的非洲母亲以及因此受到终身伤害的混血儿童采取何种补救措施才是合理的。

一年后，即 2019 年，时任比利时首相夏尔·米歇尔 (Charles Michel) 为殖民行为道歉，称比利时剥夺了这些孩子的身份，给他们贴上污名，拆散了他们的家庭。

米歇尔在声明中承诺，“这一庄严的时刻将代表我们朝着认识和承认我们国家历史这一部分迈出了进一步的一步。”

然而，米歇尔没有说出强迫绑架的罪行。专家表示，这是因为这将对国家产生重大影响，国家可能被迫向数千人支付赔偿金。

尽管人权组织敦促比利时进一步道歉，但政府没有让步。

是什么导致了这场官司？

2020 年，包括比图·宾吉在内的五名梅蒂斯女性以反人类罪起诉比利时，并要求每人赔偿 50000 欧元（52550 美元）。

这是历史性的——这是第一起为梅蒂斯人寻求正义的案件，迫使比利时解决与其在非洲残酷殖民历史有关的一系列暴行，其他原告是 莉亚·塔瓦雷斯·穆金加、西蒙尼·范登布鲁克·恩加卢拉、诺埃尔·韦比肯和玛丽·何塞·洛奇。

两位自称姐妹的女性还要求政府出示任何可以证明她们身份的文件，如信件、电报或登记册，以追溯她们的出身。

她们的年龄都在 70 到 80 岁之间。当她们还是婴儿时，就被强行带到该国开赛省的同一个传教团，远离各自的村庄。在传教团里，女孩们变得亲密无间，并与其他混血儿一起生活。

两位妇女说，她们在传教团里被当作弃儿对待。她们说，她们没有足够的食物，不得不采集红薯叶来充饥。

1960 年，在刚果宣布独立之前，开赛省陷入部落动乱，传教士们抛弃了这些女孩，连同其他 60 名儿童，逃往比利时。

新成立的刚果国家命令巴克瓦伦图部落的战士看管她们。然而，这些男人却对女孩们实施了性残害。最终，这些女人长大后离开了，移民到法国，她们说，创伤依然存在。

“当这种爱从孩子们身上被夺走时，他们将终生带着这种伤疤，” 比图·宾吉告诉半岛电视台说，“这是无法像其他伤疤一样治愈的东西。”

2021年，案件审理开始，代表比利时的律师在布鲁塞尔民事法庭的听证会上辩称，当时的绑架是合法的，案件早就应该提起，他们声称，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代表这些女性的律师米歇尔·赫希反驳说，这种创伤正在代代相传。赫希向法官们呼吁，“如果他们为承认这一罪行而战，那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孙子……我们要求你们说出罪行，谴责比利时国家。”

然而，法院于 2021 年 12 月裁定，比利时政府没有犯下反人类罪，该政策应在欧洲殖民主义的背景下看待。

周一法院如何裁决？

这些妇女立即对民事法院的裁决提出上诉。随后的听证会于 2022 年至 2024 年期间进行。

在上诉听证会上，这些妇女再次作证她们遭受的虐待。原告之一莉亚·塔瓦雷斯·穆金加在法庭上说道，“比利时政府将我们连根拔起，切断了我们与人民的联系。它偷走了我们的童年、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姓氏、我们的身份和我们的人权。”

最后，上诉法院于 12 月 2 日星期一做出了裁决。

在判决中，法院承认比利时政府应对绑架和系统性种族隔离负责，并下令支付每位妇女要求的金额。

这是第一项此类裁决，专家表示，这可能会对其他在殖民时期犯下无数罪行的欧洲国家产生影响，这些国家要求赔偿的呼声也很高。

代表这些女性的第二位律师尼古拉斯·安格莱告诉半岛电视台说，这项裁决可能会让更多受影响的梅蒂斯人寻求法庭正义，他说，对于任何受到殖民时代歧视性政策影响的人，先发制人的庭外和解可以为国家和潜在原告节省一些时间。

尼古拉斯·安格莱补充说，目前，法律团队对周一的判决“非常满意”，但他指出，比利时方面仍可能向最高法院上诉。

“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他说，“但我们准备好了，也很有信心……即使他们真得上法庭，我们也可以立即执行这项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