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军队为何面临逃兵危机?

2024年4月24日,家人、朋友和战友聚集在基辅的一座公墓哀悼31岁牺牲的乌克兰军队医护人员纳扎里·拉夫罗夫斯基 (美联社)

自俄乌战争爆发以来,乌克兰军队今年的逃兵人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分析人士称,在这场战争中,双方都有得有失。

据信,乌克兰军队在今年因逃兵而被起诉的人数至少已经达到3万人——很可能还会更多。这是2022年(战争爆发那年)人数的好几倍——当时,乌克兰公民和一些外国人自愿加入乌克兰军队以击退俄罗斯。

被判有罪的人将被判处5到12年监禁。然而,一些叛逃者表示,这比在战场上面对可能无休止、不确定的期限要好得多。

逃兵现象已经变得如此普遍,以至于乌克兰议会最高拉达在2024年8月20日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以将首次试图逃离军队的行为合法化——只要被抓获的人员同意返回岗位。

以下是分析人士为越来越多的男性离开军队所列出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这不仅仅是乌克兰所面临的问题。

有多少人逃离了乌克兰军队?

具体数字取决于你询问的对象。

据《基辅邮报》报道,据信自俄乌战争开始以来,约有60000人因逃离岗位而面临刑事指控。这家乌克兰日报援引了该国总检察长的文件——其中近一半的案件都是在今年提起的。

然而,英国《泰晤士报》也援引乌克兰总检察长的数据称,在今年1月至9月期间,约有51000起因逃离和放弃军事单位而被提起的刑事案件。西班牙《国家报》则援引了更为准确的数字——在今年1月至8月期间共有45543人逃离,并称这是乌克兰总检察长办公室泄露给乌克兰媒体的数据。

所有这些数字都远高于2023年针对同一罪行提起的22000起刑事指控,和在2022年提起的仅9000起指控。

目前尚不清楚逃离军队的是否大多都是应征入伍者,或者是否是一些之前自愿参军的人放弃了他们的职位。非乌克兰籍志愿者可以在战斗6个月后退出该国军队。

然而,对于乌克兰的应征入伍者——即那些根据自2022年3月起生效的总动员法案而被授权参加战斗的人,征兵却是终身的。没有时间限制。

为什么有这么多士兵逃离?

疲惫导致士气低落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士兵们抱怨称,由于没有人接替他们,他们不得不在猛烈的炮火下连续数日苦战。前线的士兵告诉媒体,自2022年俄罗斯入侵以来,他们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从一场战斗打到另一场战斗。

部队每年可以休两次为期10天的假期,但是由于人力短缺,有时甚至会推迟这些假期。士兵和他们的家属正在争取休整机会,而休整可从一个月的假期到三年的轮换不等。

因逃离军队而接受调查的士兵谢尔盖·格涅兹迪洛夫——后者同时也是一名记者——告诉英国《泰晤士报》,“在监狱里,你至少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在Facebook上写下了自己决定离开军队以抗议军队条件后被捕。

2024年9月25日,俄罗斯士兵在一个未公开的地点向乌克兰阵地发射火炮

军队当前的状况如何?

目前尚不清楚乌克兰在这场战争中损失了多少人员,但分析人士认为,这可能达到了数万人。西方则估计是80000名士兵。

专家们表示,逃兵案件的增加是因为乌克兰面临战场上士兵短缺的问题——乌克兰正试图通过强制征兵来解决这个问题。

危机组织分析师西蒙·施莱格尔告诉布拉格媒体,在某些情况下,只有5到7名乌克兰士兵不得不应对来自俄罗斯方面的大约30名士兵。

分析师估测乌克兰军队约有100万军事人员,而俄罗斯方面则有240万,但俄乌两国都没有公布这些数据。乌克兰军队指挥官认为,俄罗斯与乌克兰战斗人员的比例为10:1。

英国智库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分析师凯尔·吉尔斯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人手不足一直是乌克兰军队的老问题,即使是在战争开始之前”,“哪怕乌克兰人能在战争爆发后立即加入军队。”

“长期以来,乌克兰一直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他还补充称,人数不足也可能导致更多人逃离军队。“人们已经精疲力竭……最初那种对战争的应激反应已经消退,有些人开始意识到这是一场持久战。”

除了许多士兵在前线长期战斗而遭受的精神和身体疲劳外,乌克兰军队还必须应对武器和弹药不足的问题。

尽管取得了一些胜利,包括在今年8月对俄罗斯库尔斯克地区发动的大规模入侵,但是在与俄罗斯长达近32个月的战争中,乌克兰军队经常处于劣势。

根据美国有限电视新闻网的报道,至关重要的是,乌克兰士兵们表示他们的装备很糟糕,抱怨敌人就在眼前,他们看着敌人向前推进,却因为缺乏弹药而无法开火。许多人表示,他们因无法为步兵部队提供足够的掩护而感到内疚。指挥官们还告诉记者,由于武器短缺,他们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部队的士兵在战争中死去。

今年4月10日,美国欧洲司令部司令克里斯托弗·卡沃利将军在美国国会作证时表示,俄罗斯在炮弹方面拥有5:1的优势,并且预测这一优势将很快增长到10:1。

为什么乌克兰军队的状况如此糟糕?

乌克兰官员指责其西方盟友——欧盟和美国——在向其提供军事援助方面行动迟缓。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一再敦促美国应迅速提供其承诺的资金,以便让乌克兰购买更多的炮弹和防空系统,但美国国会却在向乌克兰提供更多援助的问题上存在分歧。

今年4月24日,美国在拖延近一年时间后通过了一项法案,批准了一项61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并主要用于乌克兰。作为该计划的一部分,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援助包括车辆、毒刺防空弹药、高机动性火箭系统弹药和反坦克弹药。

泽连斯基在今年4月29日的一份声明中向美国政府表示感谢,并称援助“已经开始到位”,但又重申该国需要得到更快的援助。

泽连斯基表示,“交付速度意味着稳定的前线。”

根据德国基尔研究所提供的数据,在2022年4月至2024年9月期间,欧洲国家共向乌克兰提供了1182亿欧元(约合1282亿美元)的援助,而美国则提供了847亿欧元(约合919亿美元)的援助。分析人士表示,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可能会让美国前总统特朗普重返白宫,从而给乌克兰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特朗普曾多次威胁要削减美国对乌克兰的资助,而且共和党内的许多成员都支持他的观点。

征兵法是否助长了逃兵现象?

乌克兰的戒严令在战争开始时生效,并要求年轻人参军。

泽连斯基政府表示,军队需要从大约370万符合服兵役年龄的男性中征召50万人。

自乌克兰总统于2024年4月签署新的动员法令以来,年龄在25岁至60岁之间的男性现在都有资格参军。在此之前,这个年龄范围是27岁至60岁。

新的法律要求适龄男性向当局更新其信息,并加强了对逃避兵役的人员的处罚——罚款从约13美元增加到215美元,而且违规者将面临数天的拘留。

一些人批评征兵法令在整体上似乎过于僵化:没有合法途径以应征者身份离开军队,除非在特殊情况下,例如抚养未成年人或残疾儿童,或是照顾残疾或重病的配偶。

关于征兵年龄的争论也在激烈进行:一些派系希望让更多年轻男性留在家中以运行经济。而其他人——尤其是军人——则认为战场上需要更多的现役人员。

根据乌克兰的戒严令,男性首先被征召入伍,以准备动员或“应召”参加战斗。

据乌克兰媒体报道,该国总统泽连斯基在4月份同意签署这项将征兵年龄降低至25岁的法律之前面临一些压力,背景是有些人呼吁将征兵年龄降低到20岁或者18岁。

社交媒体上流传的视频显示,乌克兰军队的男子突袭酒吧和休息室,而在新的法律之下,如果年轻人拒绝应征入伍,那么政府将对他们实施严厉的惩罚,并强行将他们拖走。该法令要求符合条件的男性——无论身在乌克兰国内还是国外——都必须登记并随身携带征兵证。

乌克兰苏梅国立大学教授埃琳娜·达夫利卡诺娃表示,年龄之争未能聚焦人们不愿参军的真正原因。

达夫利卡诺娃告诉半岛电视台记者,“缺乏武器和弹药才是动员中存在的主要障碍。”她补充称,“及时提供足够的防空系统比规划乌克兰的重建要便宜得多——重建的成本接近5000亿美元”,她所指的是重建这个饱受摧残的国家的估算成本。

有没有办法避免征兵?

官方层面上没有。军事管制意味着那些处于征兵年龄段和类别的人不得离开该国。然而,数百名年轻人因担心被征兵而逃往邻国。据乌克兰边境巡逻队称,一些人冒着风险从与罗马尼亚接壤的蒂萨河冰冷的河水中逃走,其中许多人溺水身亡,但是巡逻队没有给出具体数字。

那些试图离开该国的人经常遭到罚款,然后被释放。

2024年7月30日,一名乌克兰军人在基辅独立广场的阵亡士兵临时纪念碑上放置了一面象征阵亡士兵的旗帜

俄罗斯是否面临同样的问题?

专家们表示,人力和武器问题也给俄罗斯方面带来了压力。然而,目前俄罗斯士兵的数量仍然多于乌克兰士兵——自战争开始以来,俄罗斯已经占领了乌克兰约19%的领土。

凯尔·吉尔斯表示,“当我们谈论乌克兰时,我们必须牢记这一背景,因为我们看不到战争另一方发生的事情——俄罗斯一直对其损失信息保密。”

年龄在18岁至30岁之间的俄罗斯男性有资格被征召入伍一年。目前,从法律上来讲,如果应征者没有接受至少4个月的训练,他们应该免于战斗,尽管分析人士称这在实践中并未发生。

据俄罗斯媒体“Mediazona”报道,自俄乌战争开始以来,俄罗斯法院就审理了大约8000起涉及军事人员的违法案件,其中80%以上是逃兵案件。

然而在今年早些时候,乌克兰军事情报部门报告称,俄罗斯南部军区约有18000名士兵逃离军队。

对此,一些人给出的主要原因是害怕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中受伤——或者更糟的是死亡。据英国国防部称,自战争开始以来截至今年5月,至少已有50万俄罗斯士兵死亡或者受伤。

半岛电视台国防事务编辑亚历克斯·加托普洛斯指出,虽然俄罗斯的军队人数可能更多,但其状况却“并不一定更好”。他还表示,该国刚刚追上乌克兰有效的无人机战略,但是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的袭击中损失了“异常多的坦克”和士兵。

加托普洛斯指出,“对于俄罗斯而言,取得军事胜利的唯一途径是通过消耗和利用更大的武装力量,来削弱规模较小的乌克兰军队”,他所指的是一种“绞肉机”战略,即尽管死亡人数众多,俄罗斯仍会将士兵推往前线。

俄罗斯一直试图吸引该国男性参军。自今年8月以来,俄罗斯当局将入伍的一次性付款增加了3倍。现在报名参军的士兵可获得近100万卢布(约合11500美元),而这几乎是该国平均月薪500美元的23倍。

然而,分析师克谢尼娅·基里洛娃在为美国欧洲政策分析中心撰写的一篇论文中指出,这里的参军热情仍然不高。

基里洛娃写道,“俄罗斯各地区在2023年仅实现了50-60%的征兵目标……一些征兵办公室现在专注于强制征兵。”

来源 : 半岛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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