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智库：沙特王储与阿布扎比王储是同项集权计划的两个层面

法国智库蒙田研究机构（Institut Montaigne）为部分中东人物制作了一系列的传记，颇有意思的是，该机构将沙特王储穆罕默 德·本·萨勒曼与阿布扎比王储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的情况整合在了同一部传记之中，仿佛二者是同一个人物。作者表示，进行这种整合的原因在于二者身上极大的相似性。

 
对“两位穆罕默德”所进行的这种非同寻常的结合，显示了二者命运的紧密相连。在很多阿拉伯人看来，“两位穆罕默德”代表着“海湾时刻”，因为二者都在政治伊斯兰和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废墟上构建了新的集权计划。

 
这一系列传记的编撰人——特别顾问米歇尔·杜克洛表示，他们要求一位对中东地区富有经验的学者谈谈对这两位统治者的看法，并以“艾哈迈德·法特希”的化名发表了这些观点。

 
这部传记以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与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首个突出共同点为开始，即二者虽然仅仅身为王储，却都是国家的实际统治者。这部传记还指出了二者之间的其他相似性，足以证明将二者纳入同一部传记是合情合理的，包括二者的专制倾向、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对政治和社会的特定理念。                                                                                                                                                     

 
与其他的海湾国家一样，阿联酋也缺乏固定的继承规则，因此，对继位权的争夺成为了一种体制性的问题，但是，这种竞争仅仅局限在阿联酋建国者——谢赫扎耶德的儿子们之间，相比之下，沙特的王位竞争者则数量庞大。

 
虽然，2004年谢赫扎耶德去世并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哈利法·本·扎耶德——阿布扎比亲王及阿联酋总统，但是，哈利法在2014年不幸中风，使得已逝扎耶德的另一个儿子——穆罕默德·本·扎耶德，成为了国家的实际统治者。虽然后者并不承担任何联合酋长国的责任，但是，似乎他也被一股不灭的对权力的渴望所驱使。

 
谢赫扎耶德之子掌权的想法似乎被模范父亲的形象所打压，相信他是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传奇人物，相信他是扎耶德最喜爱的儿子，所以，57岁的穆罕默德，出于想成为像谢赫扎耶德一样的人物的野心——即使无法超越他，以及出于对父亲意愿的极度尊重，他并没有夺走谢赫哈利法的王权，即使他有能力这样做。

 
能够解释穆罕默德仍将兄长哈利法保留在王位之上的第二个原因，则是他很可能想将阿布扎比王储之位留给他的儿子哈立德，而不是哈利法的两个儿子——苏尔坦与穆罕默德，同样，也不会留给他的兄弟——哈姆丹、哈扎阿、塔哈嫩、曼苏尔与阿卜杜拉，他已经完全抹杀了他们的野心。

 
穆罕默德似乎正等着他的儿子哈立德证明自己，哈立德与32岁的沙特王储年龄相仿，他的父亲已经对他进行历练。因此，当他完成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的学习之后，就被任命为将军，并开始了他在国家安全部门的职业生涯，并于2016年2月成为了该部门负责人。现在，哈立德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紧随他父亲的脚步，后者除掉了他的兄弟谢哈布塔来统治这个在他的意志下建立的国家，并成为了“阿拉伯人的统治者”。因此，穆罕默德也应该排除他的两个兄弟——哈利法与苏尔坦， 并凭此超越阿布扎比的英雄，正如神话里那样，所有的障碍都能被他的超能力所克服。

 
与他的父亲不同，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不仅仅是发动了那些来自强大部落的可信合作者，而且还任命了一批可以任凭差遣的技术型专家，这些人完全效忠于他，他清楚的知道，在地区漫长的历史中，清除家族内部的暴力思想需要得到亲近者的信任。

 

阿联酋军队中的武装人员 [路透社]

 
依靠军队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的权力所依仗的基本元素就是军队，他在英国桑赫斯特学院接受教育，具有极强的军事感知，并以此获得了属下的信赖，也得到了外国领导人的尊重。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从父亲那里继承到了对纪律和规则的热爱，并将竭力远离贝都因式的混乱，因此，他梦想着建立一个类似军事基地的国家。由此，他在阿联酋建立了无与伦比的巨型基地，而且，阿联酋军队从男性适龄人口中的征兵率已不低于6%。

 
从很大程度上而言，军队被视为重新分配财富的第一个渠道，并使之到达没有石油的阿联酋北部地区，包括沙迦、阿治曼、乌姆盖万、哈伊马角、富查伊拉等，这些地区都形成了阿联酋军队的主要力量，而且他们都效忠于穆罕默德·本·扎耶德。

 
让穆罕默德引以为豪的是，他竭力整合阿布扎比与迪拜，并以对国家的忠诚来代替过去的部落或地区关系，从而进一步完善他父亲的使命——打造一个具有组织性的国家。

 
尽管如此，穆罕默德·本·扎耶德却认为他父亲的想法已经过时，他想打造一个世界上城市化程度最高的国家，同时，他也是首位将服兵役带入海湾地区社会的国家领导人。

 
伊朗成了1971年成立的阿联酋与生俱来的威胁，同时也成为穆罕默德·本·扎耶德在发展军队，给予军备优先权方面的最重要的借口和掩护。

 
此外，穆罕默德·本·扎耶德已经成功克服了谢赫哈利法及其支持者对石油部门及其衍生经济的垄断，他巧妙地通过“交换”项目创建了平行的金融渠道，并以此登上权力之位，这种史诗般的崛起要求他在经济、金融、政治权力等方面更为坚韧，更富有斗争精神。

 
最后，与美国之间的结盟 也是穆罕默德·本·扎耶德所依靠的基础，阿联酋可以凭此吸引美国巨大的安全投资，这种一致性也转化为了特朗普统治下的勾结，特别是鉴于穆罕默德与贾里德·库什纳之间的个人关系。接下来我们可以说，阿联酋已经成为了美国在全世界最好的盟友。

 
虽然穆罕默德·本·扎耶德已经占据了事实上的权力之位，但是他完全没有表达过要掌权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达到最高位置，仍然感到合法性有所欠缺。

 
如果阿联酋看起来是一股能够在印度洋地区追随史上阿曼先人足迹的皇权力量，但这并不意味着此事与地区安全战略相关，也不与政治和经济扩张相关，相反，战争领导人穆罕默德·本·扎耶德旨在显露遏制其他人的力量，以及动员公民的能力，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凌驾于军事经验之上。

 
阿联酋引人瞩目的外部扩张，其原因在于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相信，其他人对你的尊重源自他们对你的恐惧。同样，重要的是理解在一个人口稀少的酋长国之中，当王储的周围都是像美国、中国、印度和俄罗斯这样的大国领导人的时候，他在感观上的兴奋程度。

 
传播恐惧

 
从传播恐惧的角度来看，阿联酋军队的首要目的是展示他们对沙特人的优势，因为沙特在阿拉伯半岛上的霸权，就像挂在其他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阿联酋首当其冲。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的战略目标是遏制这种威胁，包括应对像也门和卡塔尔这样的“麻烦制造者”，当他了解到沙特军队的弱点时，这种战略似乎相当合适。

 
但是，在互相尊重与表面上的友谊背后，阿布扎比与利雅得之间也存在鹰派间的对抗，有经验的穆罕默德·本·扎耶德至今仍从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经验缺乏中获得暂时的优势。

 
两者之间的相似性的确令人印象深刻：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是他父亲最喜爱的儿子，他处于与众多兄弟的对抗之中，他需要通过一系列令人瞩目的工作来证明自己，同样，他也是一个专制者，如果不指出穆罕默德·本·扎耶德的行径，也无法理解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在也门战争中的参与，及其走向君主专制的倾向。

 

唤醒利雅得之虎

 
自2015年1月萨勒曼国王上台以来，利雅得的政治游戏就充分暴露了这个国家的混乱状态，随着国王健康状况的每日愈下，这种混乱的程度也进一步加剧，他的儿子穆罕默德成为了国家的实际统治者。

 
因此，穆罕默德·本·萨勒曼能够接连推翻前两任王储，并拒绝其他亲王的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沙特”王国成为了事实上的“萨勒曼”王国。

 
这一过程的完成，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并牺牲了其他的亲王们。预计穆罕默德将在老迈的国王退位时获得继承权，但是，萨勒曼国王在减轻他的儿子给政权所造成的影响方面，仍然显得很有作用，同样，他的存在还可以推迟一些敏感问题的产生，例如，一旦穆罕默德上位就应该进行的新王储任命。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认为自己就像王国的创建者——他的祖父阿卜杜勒·阿齐兹一样，后者24岁时掌握了沙特的大权，并在26岁登基，而且他的上位与他母亲对萨勒曼所实行的控制相关。此外，还有他的智慧，和他对权力的渴望，哪怕他是一个由于缺乏经验而鲁莽不断的人。

 
当穆罕默德·本·萨勒曼通过建立“去瓦哈比主义”的项目成功摧毁当下的权力体制之时，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他的能力体现在抛弃来自阿卜杜勒·瓦哈比的原始章程，并命令信徒将政治问题交还给政治家。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并没有对瓦哈比主义表现出不满，而是对肆虐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政治伊斯兰主义表现出敌意，特别是在1979年伊朗革命并造成社会影响之后，而这些又突出地反映在与妇女作用相关的问题上。

 
而规划沙特王国未来的《2030愿景》并没有任何意识形态的观点，只是包含一些对市场经济的隐含信念，同样，如果王储对国家赋予的转变得到了实现，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上，那么这些也将不具任何思想或道德或宗教上的目的。

 
绝对统治

 
译作者质问道，如果破坏清真寺与王宫之间的联盟没有失败的话，穆罕默德·本·萨勒曼集团成功的时候将会做些什么？沙特人是否会放弃神职人员专政，而获得绝对权利吗？

 
作者认为，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希望扩大国家权力，以形成一个民族国家并实现他对王国的梦想，他志在按照“中国模式”来领导沙特的现代化进程，支持重建他的领导核心并拒绝政治制度上的任何开放。

 
虽然他大胆地给予了妇女驾驶汽车的权利，但是他很重视不在国家的关键领域，向那些他不信任的集团作出任何退让。同样，他还开始改革加速，不在国家管理的僵化之中给任何人留下余地。利雅得之虎已经明白，他需要改变所有的事情，才能使一切都维持现状。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领导着这场革命，就像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一样，没有掩饰对绝对权力的渴望，而后者似乎是他唯一的顾问，或者甚至说是他的典范，他们几乎不会听从身边之人的意见，而是更喜欢与外国人进行磋商。

 
就像阿联酋的交换计划一样，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也成立了类似的组织，表面上是支持青年人，但实际上是吸引忠诚而年轻的技术专家，他们任由差遣，可与现有的机构进行竞争，从而超越各大部委。因此，王储在反腐斗争的借口之下，致力于用依靠才能的普通人来取代那些传统的王子。

 
从国际层面上而言，穆罕默德·本·萨勒曼追求得到世界上对沙特的认可，这个国家至今也对其外在形象不甚重视，因为它一个神权国家。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观点，与他对尊重的无限渴望相违背，也对沙特数十年来的形象相违背。

 
新一批独裁者

 
总之，作者认为，两位穆罕默德代表了新一批的阿拉伯独裁者，他们的标志就是最原始的典型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二者与此前的独裁者们不同，并不是出于反殖民和镇压内部反对者的目的。特别是过去的阿联酋处于英国殖民的统治下，沙特也同样如此。

 
与民粹主义不同，这些专制者并不觉得需要为他们的权力寻求合法性，也不是通过宗教的意识形态，也不通过对身份的吹嘘，他们来自王室就已经足够，根据这种定义，这种政治垄断接下来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社会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意见。

 
这些新晋的独裁者们，对阿拉伯之春引发的民间社会与公民社会的出现有着特殊的敏感性，所以他们想要得到“公民”的顺从，他们通过好处而不是权利来让他们感到满足，并要求外国人对此保持沉默。

 
作者在最后补充道，“他们并不是特殊意义上的东方统治者，他们痴迷于全球化，但是他们更像普京，而不是纳赛尔和萨达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