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和奴隶制 殖民主义与阿拉比卡咖啡有何关系?

阿拉比卡咖啡树是一种热带灌木,叶子有光泽,枝叶间装饰着深红色的果实,数百年来,在阿拉伯世界和埃塞俄比亚地区之外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植物,它在9世纪被一位牧羊人发现。传说中,他注意到他的动物吃了这种果子会熬夜并整夜玩耍。自从知道咖啡对人有类似效果的那一刻起,这种植物便为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人们也开始回馈它,为它提供全球2700万英亩的自然环境,2500万个家庭受命照顾它并为它施肥,然后我们将它商品化,使它成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贸易作物之一。对于不能食用、没有特殊美感、不易发芽的灌木来说,这并不是坏事。
咖啡的全球崛起归功于一次进化事件。植物为抵御昆虫而制造的化合物以一种吸引人的方式改变了人类的意识,使我们成为更积极、更勤奋的工人,无疑是更好的工人。这种化合物就是咖啡因,它是目前影响人类思维的最著名的药物之一,80% 的人每天都在使用它,它也是我们经常给孩子服用的唯一药物,以苏打的形式给孩子。与叶子产生相同化合物的茶树一起,咖啡帮助塑造了它蓬勃发展所需的世界:一个由消费资本主义驱动的世界,被全球商业包围,并被一个现在没有它的帮助几乎无法下床的物种所统治。
咖啡因的影响在很多方面与资本主义的需求重叠。在17世纪咖啡和茶进入西方世界之前,比水更受尊敬的酒精是垄断和操纵人类大脑的药物。这可能是可以接受的,当户外工作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时,喝啤酒很常见,但随着机器和数学逐渐融入工作,酒精的影响成为一个问题。
然后咖啡传播开来,这种饮料不仅比啤酒和葡萄酒更安全,除此之外,制作咖啡的水必须经过煮沸和消毒,由此还可以提高性能和耐力。1660年,也就是咖啡在英国传播几年后,一位观察家写道:
很明显,这种咖啡饮料为国家的血管注入了更多的血液,而许多不法行为、放荡的人和其他一大早喝啤酒或葡萄酒的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因脑袋里的不清醒失去了工作资格,今天,由于这种文明的兴奋剂饮料,他们成为了好人。
然而,这种“文明的兴奋剂”也让我们的身体摆脱了白天和黑夜的交替、疲劳的潮起潮落,让我们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随着人工照明的发明,咖啡因助长了资本主义征服黑夜。挂钟的发明与发现茶和咖啡的历史时刻大致相同,这可能并非巧合,这时工作转移到室内并根据时钟原理进行重组。
咖啡和资本主义
我们在历史学家奥古斯丁·赛格威克的一本引人入胜的书中发现了咖啡和资本主义的交织,这是他的第一本书,《咖啡之国:人类的黑暗帝国和制造我们最喜欢的药物》(Coffeeland: One Man’s Dark Empire and the Making of Our Favorite Drug)。赛格威克的故事围绕詹姆斯·希尔展开,他是1871年出生在工业城市曼彻斯特贫民窟的英国人,18岁时,他启航前往中美洲发家致富。在那里,他以曼彻斯特市工厂的方式重新设计了萨尔瓦多乡村,建立了一个家庭咖啡王朝。希尔成为20世纪推动萨尔瓦多政治和经济生活的“四十个家庭”之一的掌门人,到1951年他去世时,他的18个农场雇佣了大约5000名员工,生产超过2000吨的出口咖啡豆,这些咖啡豆从圣安娜火山山坡上方2500多英亩的肥沃土壤里长出。多年来,希尔生产的大部分产品,或者可以说是他的工人生产的大部分产品,最终都会变成今天众所周知的深红色“希尔兄弟咖啡”。

赛格威克在他的书中第一页中问道,“通过日常生活中的物品,与距离我们如此遥远的人和地方联系起来意味着什么?”这本书通过让曾经模糊的联系清晰可见,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
希尔兄弟咖啡罐装满了各种残忍的东西。由于咖啡种植需要大量劳动力,从种植、修剪、采摘到加工,农场主的成功取决于找到足够多愿意工作的农村居民。正如赛格威克提醒我们的那样,任何想成为风险投资家的人面临的基本问题一直是,而且永远是,“什么激励人们工作?”
奴隶制为巴西的咖啡农场主提供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但当希尔到达萨尔瓦多时,在1889年,奴隶劳动不再是一种选择。作为一个聪明而铁石心肠的企业家,希尔明白他需要雇佣劳动力,雇佣大量工人。作为从曼彻斯特贫民窟走出的人,他知道“什么驱使人们工作”这个问题的最佳答案事实上很简单:饥饿。
制造饥饿
只有一个问题,即萨尔瓦多的农村人民,其中大多数是被称为“穆祖兹”(仆人)的印度人,他们不挨饿。他们中许多人在火山上耕种小块公有土地,其中一些是该国最肥沃的土地。如果萨尔瓦多要出口作物,这种情况就必须改变。 因此,在咖啡种植者的要求下,以“发展”的名义,政府启动了土地私有化计划,迫使印度人要么搬到更边缘的土地上,要么在新的咖啡种植园找工作。
其实一开始的选择也不算太极端,即使是新种咖啡的土地,大量免费的食物依然可供采摘。腰果、番石榴、木瓜、无花果、火龙果、鳄梨、芒果、香蕉、西红柿和豆类等“食物脉络贯穿整个咖啡种植园,食物总是有的,无论多么少,自由总是有的,无论是否稍纵即逝,”赛格威克写道。种植园主对自然的恩惠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是从种植园中消除任何不是咖啡树的植物,创造一个更加极权主义的单一栽培,任何其他植物都不允许生长。而当一棵鳄梨树在角落意外幸存下来时,被当场抓住食用其果实的农民将面临偷窃的指控,幸运的话,他可能只挨一顿打,否则他可能被枪杀,因此私有财产的概念被强加给印度人。
“除了将土地私有化之外,还需要将萨尔瓦多人民的意志引导到咖啡生产上,农场主需要制造同样的饥饿感,”赛格威克说。詹姆斯·希尔计算出,如果以现金支付一天的部分工资(女性每天15美分,男性每天30美分),并提供一部分食物(早餐和午餐),两个玉米饼,上面放着尽可能多的豆子,在这种情况下,工人出现最及时,工作最勤奋。这种当地的饮食和风景一样单调乏味。因此,希尔将数以千计的为日常生计发愁的农民和觅食者变成了雇佣劳动者,榨取了大量剩余价值,他将是任何曼彻斯特工厂老板羡慕的对象。
正如赛格威克所指出的那样,马克思提出的整个剩余价值概念源于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詹姆斯·希尔家乡曼彻斯特的工业资本主义的分析。共产主义是曼彻斯特市出口的另一种产品,在大萧条时期,它也进入了圣安娜,当时咖啡价格暴跌,失业工人无法再通过耕种获得食物。事实证明,左派也有能力“将饥饿转化为力量的源泉”。 赛格威克叙事的高潮来自1930年代初期,当时数千名“穆祖兹”,由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当地共产党人组织和指挥,开始反对咖啡大亨,接管农场并占领市政厅。
咖啡革命
这场革命至少一直持续到1932年,萨尔瓦多政府再次屈服于咖啡农场主的指挥权,发动了一场残酷的镇压叛乱的运动,士兵逮捕了任何有印度特色的人,将他们围捕在城镇广场,并用机枪射杀他们。政府对咖啡工人采取的行动被称为“拉马坦萨”(大屠杀),萨尔瓦多乡村至今有关于该事件的记忆。当萨尔瓦多半个世纪后进行第二次起义时,咖啡大亨再次被围攻,詹姆斯·希尔的孙子吉米·希尔被叛军绑架为人质,要求家人支付数百万赎金,这一数额对他的家族来说不成问题。

赛格威克的故事看起来比实际情况更生动,虽然他对咖啡政治经济学的分析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马克思,但他的文学才能和多产的研究共同构成了一种饱和的阅读体验,充满了叙事惊喜。 赛格威克擅长离题和突然过渡,在萨尔瓦多和更广阔的世界之间来回穿梭,世界上咖啡的消费量不断增加。独立后,萨尔瓦多从喝英式茶的习惯中解放出来,喝咖啡变成了一种爱国行为。然后作者向我们展示了咖啡如何在美洲被推广,而不是作为一种美味的饮料或一种愉快的体验,而更多地作为一种服务于特定目的的手段;它们是一种能量的即时补充剂,也是一种有用的工作药物。
美国科学家在20世纪初对咖啡进行了广泛研究,试图了解一种几乎不含卡路里的饮料如何成为人类的能量来源,这似乎违反了热力学定律。正如“咖啡休息时间”的历史所表明的那样,咖啡具有产生剩余价值的非凡能力,不仅在它的生产,还在它的消费。
赛格威克讲述了丹佛一家小型领带制造商Los Wigwam Weavers的故事。当公司在1940年代初期的战争中失去了最优秀的年轻男性织机操作员时,老板菲尔·格林尼茨任命了年长的男人来接替他们,但他们缺乏编织 Wigwam 领带复杂图案的技能,所以他雇佣了中年妇女,她们虽然可以制作符合标准的领带,但她们缺乏全班工作的耐力。当格林尼茨召开全公司会议讨论这个问题时,来自女员工的建议是:每天给两次15分钟的咖啡休息时间。
发现苦差事
格林尼茨创立了咖啡休息时间,很快他就注意到女员工发生的变化,女性开始在六个半小时内完成与年长男性在八小时内完成的一样多的工作。格林尼茨制定了咖啡休息时间的强制要求,但他认为他没有义务向员工支付这半小时的工资。这导致员工向劳工部提起诉讼,并最终导致1956年联邦上诉法院决定将咖啡时间引入美国人的生活。法院认为,由于咖啡休息时间“提高了效率并产生了更大的努力”,因此它对公司和员工一样有益,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计入工作时间。至于“咖啡时间”(coffee break)这个短语,它在1952年通过种植园主成立的贸易组织“泛美咖啡局”的一次媒体活动进入了口语词典,该组织的名言是:“给自己一个咖啡时间,看看咖啡会给你什么回报。”
在《咖啡之国》的最后几页,赛格威克尝试以领带制造商Los Wigwam和希尔的农场为例,用数字计算出一磅咖啡能给员工带来多少价值(或者换句话说,从员工身上榨取多少价值)。据估计,一名萨尔瓦多工人生产一磅咖啡需要一个半小时的劳动,这足以制作40杯咖啡,或者为20名Wigwam员工提供两次咖啡休息时间,格林尼茨计算出这将贡献额外的30小时工作。换句话说, 1954年,希尔农场6美分的一个半小时工作,为菲尔·格林尼茨的口袋增加了22.5美元的价值,这种化学反应既反映了咖啡因的独特特性,也反映了残酷的剥削现实。
但资本主义和咖啡在过去几个世纪中所享有的共生关系可能即将结束。阿拉比卡咖啡树是一种挑剔的植物,喜欢在尽可能严格的条件下生长:阳光、水、干燥的环境,甚至海拔也应限制在一定区间内。世界上适合生产咖啡的地方只有这么多。气候科学家估计,到2050年,至少一半现在种植咖啡的土地,拉丁美洲的比例更大,将无法支持该植物的生长,咖啡将成为受气候变化影响最直接的作物之一。 资本主义可能正在杀死这只下金蛋的鹅。
然而,如果没有计谋,资本主义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提供咖啡休息时间的雇主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改为分发合成咖啡因药片,早上一粒,下午一粒。 这将为雇主提供几个优势。 药丸比咖啡便宜,而且不会制造很多垃圾。 而且由于它们只需几秒钟即可吞进肚子,因此咖啡休息时间也不再需要,这使公司有充分的理由收回64年前法院留给美国工人的30分钟宝贵时间。 萨尔瓦多咖啡工人的命运可能会更糟,但也许“营养之脉”——大自然的可食用恩赐,会在咖啡单一文化崩溃后再次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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