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裁者的秋天 起义如何推翻哈萨克斯坦努尔苏丹？
哈佛大学戴维斯俄罗斯与欧亚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纳尔吉斯·卡斯诺瓦，在《外交事务》上发表了关于自 2022 年 1 月上旬以来哈萨克斯坦民众起义的一篇分析文章，哈萨克人民抗议，最初是受到高油价的推动，最终要求解散政府并举行自由公正的选举。
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结束了”，新年以来的六天动荡足以结束他的三十年专制统治，他开始担任总统，直到 2019 年，然后是“国家领导人”，这一职位赋予了他广泛的权力和终身法律豁免权。大规模示威活动于 1 月的第一天开始，在一些城市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暴力事件，夺去了数百人的生命，这些抗议和骚乱震惊了纳扎尔巴耶夫 30 年来建立和巩固的体系，并为他的傀儡继任者卡西姆若马尔特·托卡耶夫总统提供了最终摆脱纳扎尔巴耶夫控制所需的动力。
纳扎尔巴耶夫在 2019 年卸任总统职位时为托卡耶夫铺平了道路，当时媒体庆祝这一消息，并希望实现真正的改变，但很快就清楚了，纳扎尔巴耶夫不会离开，因为托卡耶夫为了纪念前总统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将首都阿斯塔纳更名为努尔-苏丹，而纳扎尔巴耶夫仍然是“祖国之光”人民民主党（阿拉伯语意为祖国之光）领袖，也是宪法咨询机构安全理事会主席，此外，纳扎尔巴耶夫继续代表哈萨克斯坦参加主要国际论坛（他最近一次亮相是在2021年12月在圣彼得堡举行的独联体峰会），纳扎尔巴耶夫仍然是最高控制者这一不争的事实浮出水面。
然而，情况已不再如此。尽管存在一系列模棱两可的事实，但整个 1 月份的民众骚乱似乎促成了纳扎尔巴耶夫和托卡耶夫集团之间的裂痕，并且有指控称，这位前总统利用他的人脉网络在哈萨克斯坦最大城市阿拉木图发动袭击并制造混乱，目的是推翻现任总统。作为回应，托卡耶夫召集了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由俄罗斯领导的地区联盟）的士兵，以帮助平息骚乱并确保政府安全。到目前为止，托卡耶夫似乎取得了胜利，获得了完全的行政权力，剥夺了纳扎尔巴耶夫作为哈萨克斯坦安全委员会的职位，并解雇和逮捕了忠于他的政治人物。
然而，仅仅通过权力竞争的棱镜来看待这些事件是错误之举，因为在宫廷和政府阴谋面纱后面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风暴，街头的愤怒反映了该国根深蒂固的政治和社会问题，自 1991 年独立以来，哈萨克斯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示威活动并不是为了掩盖未遂政变，而是反映了哈萨克斯坦人民对普遍的不平等、精英腐败和僵化的政治制度感到沮丧。
托卡耶夫似乎意识到了这些不满，已经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他可能会寻求重新分配纳扎尔巴耶夫家族及其亲近人士收集的一些财产，并更好地分配该国的资源以解决社会经济不平等问题，然而，哈萨克斯坦的全面变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扎瑙津.. 起义的火花
直到 1 月初，纳扎尔巴耶夫在哈萨克斯坦独立后的 30 年间有效地统治着该国，该国的第一任总统监督了哈萨克斯坦向市场经济的大规模过渡，以及从其庞大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中获益的努力。与俄罗斯一样，1990 年代哈萨克斯坦通过休克疗法迅速实施了经济改革，作为建立市场经济全面尝试的一部分，哈萨克改革者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金融机构顾问的指导下，解散了苏联福利国家，减少并部分私有化了过去全面且基于平等的社会津贴。
很快，阿拉木图市中心拥有闪耀的国际化文化财富的地区与该市较贫穷的郊区和贫困的农村地区之间出现了鲜明的对比，哈萨克斯坦的普通民众并没有从这些变化所产生的财富中得到应有的好处，收益从来没有平均分配，相反，这帮助建立了一个支持纳扎尔巴耶夫政权的资本所有者及其同伙，而其腐败日益加剧。
上个月引发大部分火灾的微火花是开放市场的另一个解决方案，1 月 1 日，政府提高了丁烷和丙烷的价格上限，希望消除某些形式的补贴造成的短缺，这使液化石油气的成本翻了一番，液化石油气是哈萨克斯坦西部大多数人用来为汽车提供动力的最便宜的燃料，对涨价的愤怒引发了哈萨克斯坦东部城市扎瑙津的抗议活动，这场抗议活动迅速演变成全国性的浪潮。
尽管面积相对较小且位置较边缘，但扎瑙津在哈萨克斯坦政治舞台上仍然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地方，因为那里象征着富裕的精英阶层与普通民众之间日益扩大的差距，因为该地区位于产油区，然而，尽管他们帮助创造了国家的财富，但其居民仍然相对贫穷，其居民看到他们的劳动成果被盗到该国北部首都努尔苏丹，以及南部的商业首都阿拉木图，甚至更进一步，被盗到这些富裕的哈萨克寡头在国外的资产。这座城市对抗议并不陌生，2011 年，在石油工人罢工中，警察在扎瑙津杀死了至少 14 人（可能还有数十人），直到上个月，该事件是哈萨克斯坦独立历史上最大的耻辱。
苏丹之星的衰落
扎瑙津开始对高油价的不满情绪很快变成了更广泛的政治抗议，哈萨克人将愤怒指向纳扎尔巴耶夫和他建立的政权，要求推翻政府并举行自由公正的选举，很快，人们聚集在城市广场上，高唱国家国歌并挥舞哈萨克国旗，抗议活动表明，30 年的国家建设至少能够创造出活跃的公民群体，因为人群高呼“切壳”或“滚出去，老人”，毫无保留地呼吁 81 岁的纳扎尔巴耶夫下台。
多年来，纳扎尔巴耶夫一直享有忠实的民众支持，他将苏联总统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带到了哈萨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顶端，被视为技术高超、思想开放和魅力四射。但三十年后，这一光明的形象有一天被玷污了，因为许多哈萨克人嘲笑纳扎尔巴耶夫建立的政权是不公正和腐败的核心，他的家人和朋友已成为国内最有权势的人物，身居要职，位居全球最富有人排行榜之列，过着非常奢侈和消费主义的生活，腐败摧毁了执政核心，国家官员因忠于纳扎尔巴耶夫圈内人士而获得奖励，而不是因为他们的敏锐和能力。
与此同时，该政权使用熟悉的策略——通过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镇压政治反对派，其不断对独立媒体施加压力，边缘化人权团体，并在没有任何明确政治意识形态情况下，试图提高统治者纳扎尔巴耶夫的形象。
或许当时的政治过渡变得不可能，但这并不意味着政治紧张局势的消亡，相反，执政家族与执政朝廷的竞争愈演愈烈，有时甚至出现在公众面前。2001 年，纳扎尔巴耶夫的女婿拉哈特·阿利耶夫在策划所谓的政变企图后，被免去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的强大职位，当局指控该委员会的其他四位主席——包括纳扎尔巴耶夫在当前动荡中的盟友卡里姆·马西莫夫——在过去 30 年里犯有叛国罪，反映出哈萨克政权固有的不稳定性。
托卡耶夫总统..第一个受益者
上个月的起义严重震动了哈萨克斯坦的政治体系，现在独自行使行政权力的托卡耶夫很快就表明了他对民众情绪的理解，宣布了经济变化，并承诺在未来进行政治改革。
事实上，社会经济改革的方向已经明确，托卡耶夫希望建立一个现代福利国家。在 1 月 11 日的议会演讲中，托卡耶夫承认该国财富分配问题以及经济增长收益积累在有限阶层的口袋中，他批评政府机构为了尽量减少该国的经济痛苦，使用“诸如（自由职业者）和（非正规就业）之类的词来掩盖真实情况”，这使许多人“处于失业和社会不安全的状态”，并最终呼吁“对社会和劳工政策进行质的更新”。
托卡耶夫提出的措施包括改革中央和地区之间的预算分配决定，采用社会准则，为政府政策确定新方向，并作为“新社会契约的核心基础”，目标就业发展和教育计划，此外，在公共和私营部门之间建立一个旨在解决社会和经济问题的基金，这些改革表明，托卡耶夫意识到了街头民众的需求，并反映了越来越多的国际趋势，即远离自由市场经济，转向更好地保护社会福利。
另一方面，政治改革的方向仍然模糊不清，上个月发生的事件导致政治上的重新分配，政治等级最高层的权力重新分配，乐观主义者希望托卡耶夫能抹去纳扎尔巴耶夫时代最令人痛恨的特征，但政治体制——本质上——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托卡耶夫此前曾表示，希望改善国家与人民之间的沟通和信任渠道，但事实证明，这种言论只是空谈。
托卡耶夫还必须应对公众对他向俄罗斯寻求帮助的担忧，起义凸显了哈萨克斯坦及其精英仍然依赖俄罗斯的程度，以及民众对该国真正主权的渴望程度。许多哈萨克人对托卡耶夫邀请集体安全条约组织部队的决定感到震惊，认为此举是对哈萨克斯坦独立的背叛，许多人担心，这将加强俄罗斯人的新殖民主义者，他们怀疑哈萨克斯坦在其与俄罗斯接壤的北部地区的权利，特别是在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领导下的俄罗斯，在其前苏联领域变得更加自信，这加剧了许多哈萨克人的焦虑和恐惧。
无论是示威活动还是呼吁俄罗斯军队帮助解决危机，都将在该国知识分子和公众中引发对哈萨克斯坦局势的更大反响，哈萨克斯坦政治体制的改组及其最大缺陷的暴露，可能会促使治理方法的改进，政治精英可能会意识到为平民的繁荣承担更大的责任符合他们的利益。至于托卡耶夫，他仍然是旧政权之子，也许他的政府没有兑现承诺的改革，将重回纳扎尔巴耶夫旧时代的政策。然而，过去一个月的事件至少向我们表明，哈萨克人不会让他们的领导人默默地忽视他们的不满，而是会提高他们的声音，直到这些声音永远被听到。
本文翻译自《外交事务》，并不一定反映半岛电视台编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