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土耳其与亚美尼亚为何寻求关系正常化？
记者安妮·玛吉路米安在美国“欧亚网”上发表了一篇报道，并在其中谈到了土耳其和亚美尼亚之间实现关系正常化的可能性，特别是在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对纳卡地区的冲突结束之后，而后者在去年的战争期间得到了土耳其的支持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那么，亚美尼亚与土耳其终于准备好重建两国关系了吗？经过将近3年的断绝关系和关闭边界，两国领导人似乎比几年前更加乐观。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最近表示，埃里温（亚美尼亚首都）已经收到了来自土耳其的“公开积极信号”。帕希尼扬在8月27日召开的政府会议上补充称，“我们将评估这些积极信号，并以同样的方式作出回应。”另一方面，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两天之后表示，“我们可以努力实现与亚美尼亚政府关系的逐步正常化，而该国政府也已经宣布，有意在这条道路上前行。”
然而早在十余年前的2009年，恢复两国关系的外交努力便出现了积极的迹象，并签署了实现双边关系正常化的协定，但是这些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因为阿塞拜疆通过向其盟友土耳其施压而挫败了这些努力。而在去年亚美尼亚与受土耳其支持的阿塞拜疆开战之后，这三个国家的考量都发生了变化。分析人士和高加索地区官员表示，恢复关系的可能性在这一次较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尽管如此，仍有人怀疑俄罗斯可能会在破坏此事方面发挥一定的作用。
新的规则
土耳其于1991年苏联解体后立即正式承认了亚美尼亚的独立。但是在两年后的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战争期间，土耳其单方面关闭了它与亚美尼亚之间的边界，作为对亚美尼亚占领苏联时期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区附近的阿塞拜疆领土的回应。自那时起，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交界的东部和西部边界，便一直保持关闭，而亚美尼亚也只剩下两个与外界相连的出口：格鲁吉亚与伊朗。
然而，去年那场历时44天并以亚美尼亚战败告终的战争改变了游戏规则。根据达成的停火协议，亚美尼亚将把侵占的领土移交给阿塞拜疆，这就意味着土耳其最初与之断绝关系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来自安卡拉的政治分析家哈桑·塞利姆·厄泽塔姆向欧亚网记者表示，“阿塞拜疆在2009年反对亚美尼亚与土耳其之间的关系正常化，理由是土耳其在1993年卡尔巴哈尔被占领之后关闭了它与亚美尼亚之间的边界。阿塞拜疆认为，在亚美尼亚撤出这些地区之前，土耳其对其开放边境将是一种背叛行为，并对此提出了激烈的批评。而现在，在亚美尼与与阿塞拜疆停战之后，这个问题已经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因此，与2009年的情况相比，阿塞拜疆在这次放松了基调也就不足为奇了。”
埃尔多安关于恢复两国关系可能性的声明，并未提到阿塞拜疆或纳卡地区。同样，当亚美尼亚与土耳其公开交换积极信号之际，阿塞拜疆也保持了一种奇怪的沉默。土耳其总统提到，两国需要“尊重彼此的领土完整”，而这种措辞被认为是对部分亚美尼亚人的挑衅，特别是那些散居在外的亚美尼亚人，他们要求土耳其交出土耳其东部的领土，并将这片地区称为“西亚美尼亚”。
然而，这些要求很少在官方层面得到表达。2009年的协定内容包括尊重两国领土完整。与此同时，许多亚美尼亚人担心，土耳其与亚美尼亚之间的任何协议都将要求后者放弃为争取国际方面对亚美尼亚人遭遇“种族灭绝”的承认而付出的努力，但2009年的议定书并没有提及这个问题。
“中东之眼”新闻网驻土耳其办公室总编拉希布·索伊卢表示，“这一次的主要区别在于，阿塞拜疆不会阻碍土耳其和亚美尼亚之间的和解，因为纳卡问题已经基本得到了解决。土耳其向阿塞拜疆提供的帮助已经超过了后者的预期，因此土耳其和阿塞拜疆将在深度的信任与理解基础上达到合作与联盟的新水平。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亚美尼亚不再鼓吹有关‘大亚美尼亚’的想法，那么土耳其就可以对其开放边境。”
在去年的战争期间，土耳其向阿塞拜疆提供了巨大的援助，包括军事建议、装备，甚至派遣叙利亚雇佣军帮助阿塞拜疆人作战。阿塞拜疆一直希望让土耳其更多地参与外交进程，包括推动土耳其主导“明斯克集团”（此外还有法国、俄罗斯和美国）——该集团几十年来一直在为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之间的和平谈判发挥调解作用。最终，土耳其被完全排除了战后协议，俄罗斯在该地区获得了更强大的地位，而土耳其最终在阿塞拜疆部署了少量用于监控的无人机操作员。亚美尼亚官员表示，他们认为阿塞拜疆仍然亏欠土耳其，因此它不太可能阻碍土耳其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亚美尼亚政府高级官员向欧亚网记者表示，“土耳其已经将所有的亏欠都还给了阿塞拜疆，阿塞拜疆也可能会再次破坏谈判，而亚美尼亚已经准备好了应对这样的情况。但是，阿塞拜疆不应低估土耳其在当地的长期影响，其中包括亲土耳其的政治人士和阿塞拜疆对土耳其军备新产生的依赖性。”
阿塞拜疆正在向亚美尼亚施加压力，要求其签署解决纳卡冲突的最终协议，内容包括亚美尼亚承认该地区是阿塞拜疆的领土。然而，当埃尔多安和帕希尼扬交换积极信号时，巴库方面保持了沉默，来自巴库阿达大学的副校长法里德·伊斯梅尔扎德认为，阿塞拜疆不太可能试图在此过程中推进其议程。伊斯梅尔扎德还向欧亚网记者补充称，“我并不认为亚美尼亚和土耳其之间的双边协议必然与纳卡问题相关，但是总体而言，如果土耳其和亚美尼亚实现了关系正常化，那么纳卡地区也将拥有更多的和平机会。”
俄罗斯因素
虽然这次似乎所有人都支持两国的关系正常化，但是各方对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的期望仍然存在差异。大多数分析人士和亚美尼亚官员认为，亚美尼亚应当单独寻求与土耳其的正常化，而不需要俄罗斯、阿塞拜疆或任何其他势力的参与。至于土耳其，则似乎对根据此前提出的“3+3”计划而实现正常化更感兴趣，这是一个由南高加索国家及其邻国组成的区域论坛，包括亚美尼亚、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以及伊朗、俄罗斯和土耳其。
索伊卢解释称，土耳其“计划让该地区的所有人参与到与亚美尼亚的正常化进程中来，因此，阿塞拜疆也将成为这项计划的一部分，此外，土耳其还希望俄罗斯准备好成为它与亚美尼亚关系正常化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很难预测俄罗斯是否会热衷于成为它在这个问题上的合作伙伴”。另一方面，俄罗斯官员对亚美尼亚和土耳其之间的新言论作出了积极评价，并表示愿意提供帮助。在今年9月3日，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表示，“现在，在纳卡战争结束后，我们有理由恢复政治进程，并恢复经济和交通领域的关系，而亚美尼亚与土耳其继续努力以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也将是合乎逻辑之举。”
亚美尼亚的部分官员认为，鉴于国内的反对派（其中大部分是亲俄派）最近一直在鼓吹反对正常化的想法，因此，俄罗斯的干预实际上可能会有所帮助。亚美尼亚议会外交事务委员会副主任哈耶克·马米贾尼安认为，土耳其实际上会为正常化设定先决条件，尽管埃尔多安没有在最近的声明中提及这一点，而政府正向亚美尼亚人民隐瞒此事。马米贾尼安在9月3日向自由欧洲电台发表声明称，“要么你们能立即消除这些疑虑，要么这就意味着你们在亚美尼亚人民背后作出了某些决定。”
按照这样的逻辑，俄罗斯介入土耳其和亚美尼亚之间的调解将缓和这种反对的意见。然而，鉴于土耳其与俄罗斯之间关系的不稳定性，政府内的其他人员认为，俄罗斯很可能会起到破坏正常化的作用。此前提到的亚美尼亚政府官员表示，亚美尼亚“正试图在与土耳其关系正常化的问题上远离俄罗斯”，尽管两国关系在目前仍然很好，但是“亚美尼亚意识到它必须抓紧时间，并在土耳其击落另一架俄罗斯飞机并导致这扇门关闭之前，完成这项任务。换句话说，亚美尼亚必须赶在俄罗斯提出反对之前，与土耳其实现关系正常化。”
部分亚美尼亚分析人士希望土耳其有动力让俄罗斯远离这项进程，埃里温地区研究中心主任理查德·吉拉戈锡安表示，莫斯科最近发出的声明表示它很可能没有参与，而只是想赶上来。吉拉戈锡安补充称，在最近的高加索战争之后，土耳其感到被俄罗斯边缘化，因为它被排除在俄罗斯的维和任务之外，也没有参与包括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俄罗斯在内的重新开放区域运输路线的工作组。因此，与亚美尼亚的关系正常化将是“土耳其作出回应并向俄罗斯施压，以保留其在谈判桌上席位的一种方式”。
这位亚美尼亚政府官员还补充称，“无论如何，如果进行严肃的会谈，仍将局限于上层和非正式形式。或许知道这些谈话内容的只有总理、外交部长和情报机构负责人”，但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员仍在这次对土耳其持乐观态度，因为“土耳其在这十年内至少需要看到一个幸福的故事结局，而这就是它的机会。”
本报告翻译自《Eurasianet》，不代表半岛电视台编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