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密的盟友 巴基斯坦为何支持塔利班？

巴基斯坦前驻美国大使侯赛因·哈卡尼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发表了一份分析报告，他在其中谈到了巴基斯坦在美军撤出、塔利班运动迅速卷土重来并控制阿富汗后的情况。哈德逊研究所南亚和中亚项目主任哈卡尼回顾了巴基斯坦因与塔利班的紧密联系卷入阿富汗冲突的历史，并对他的国家是否会后悔对塔利班几十年的支持提出了疑问。

巴基斯坦安全机构庆祝了塔利班在阿富汗取得的最新军事成果，巴基斯坦的极端分子几十年来一直支持该运动，现在看到了他们的盟友在喀布尔扎根。巴基斯坦实现了愿望，但最终会后悔，塔利班对阿富汗的接管将使巴基斯坦更容易受到国内极端主义的影响，在国际舞台上可能更加孤立。

美国结束在阿富汗近20年的战争预示着其与伊斯兰堡关系的转变。巴基斯坦一直隐瞒其在阿富汗的野心，以维持与华盛顿的关系，但当回归的伊斯兰酋长国在喀布尔举行就职典礼时，这种微妙的方程式——华盛顿将其视为绳索上的舞蹈——将被证明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不是巴基斯坦军方所期望的，但塔利班不太可能在其胜利的高峰期对巴基斯坦作出承诺，从长远来看，美国人也不太可能与塔利班和解。对于巴基斯坦来说，噩梦般的情景是它发现自己夹在难以控制的塔利班和要求它控制塔利班的国际社会之间。

塔利班的胜利将对巴基斯坦国内的和平与安全产生同样灾难性的影响。“伊斯兰极端主义”已经按照宗派划分了巴基斯坦社会，而隔壁塔利班的崛起只会加强巴基斯坦极端分子的意志。事实上，束缚塔利班手脚的努力可能会导致暴力事件，塔利班的巴基斯坦战士可能会袭击巴基斯坦境内的目标。如果塔利班与对手之间的战斗愈演愈烈，巴基斯坦可能不得不应对新一波的移民潮，而巴基斯坦家门口的内战将使本已饱受煎熬的巴基斯坦经济进一步恶化。巴基斯坦的批评者长期以来一直担心他们的国家与塔利班的关系过度密切，他们甚至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鉴于塔利班与印度的竞争，巴基斯坦将军们将塔利班视为重要的合作伙伴。与此同时，伊斯兰堡软弱的文职领导人默许了一项优先消除印度在阿富汗的任何势力的政策，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印度势力。

几十年来，巴基斯坦通过支持或容忍塔利班以及试图维护华盛顿的青睐来玩一场危险的游戏。这种方法的操作时间比许多人预期的要长，但从长远来看是不可持续的。巴基斯坦在自己场上已经控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球，但很快就会走到路的尽头。

长期以来，巴基斯坦的安全机构一直致力于在喀布尔建立一个友好的政府，而这种执念源于这样一种想法，即印度正密谋按照种族分裂巴基斯坦，而阿富汗将成为巴基斯坦俾路支省和巴基斯坦境内开伯尔-普什图省反政府叛乱的跳板。这些担忧源于阿富汗在1976年8月建国时声称对俾路支斯坦的部分地区和巴基斯坦的普什图地区拥有主权。阿富汗承认巴基斯坦并在几天后与其建立外交关系，但它直到1976年才承认英国在两国之间划定的国际边界“杜兰德线”。阿富汗仍然是印度的朋友，这导致巴基斯坦甚至在1979年苏联占领阿富汗之前就允许阿富汗伊斯兰主义者在其领土上组织起来。

尽管冷战期间美国和巴基斯坦在阿富汗进行了密切的合作，但两国从未调和在那里的利益冲突。作为消灭苏联的全球战略的一部分，美国通过巴基斯坦向圣战者提供武器和资金，但一旦苏联离开阿富汗，美国就对阿富汗的未来失去了兴趣。反过来，巴基斯坦官员将反苏圣战视为将阿富汗变成巴基斯坦所属国的机会，因此，他们站在原教旨主义圣战者一边，希望他们未来控制阿富汗政府后拒绝受到印度的任何影响，并帮助镇压根植于双方边界的俾路支和普什图民族主义。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这些悬而未决的担忧进一步加剧，即使在2001年911事件发生，巴基斯坦成为美军在阿富汗的后勤中心之后，伊斯兰堡的官员仍然担心印度在喀布尔的影响。因此，巴基斯坦军队支持塔利班，认为该运动代表了巴基斯坦是阿富汗邻国、双方之间种族交织的不容忽视的事实。对于那些同情伊斯兰主义者的人，包括安全机构中的那些人，反过来，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源于伤害美国的隐藏的快乐。

前三军情报局局长哈米德·古尔将军在2014年讲述了他的机构在911事件发生后如何利用美国的援助为塔利班提供资金，以及它如何从美国最初决定无视该运动并专注于追踪基地组织的踪迹中受益。古尔在2014年的一次电视采访中说：“当书写历史时，会提到三军情报局在美国的帮助下在阿富汗打败了苏联。但历史将为我们的行为增添诗意，因为巴基斯坦情报部门在美国的帮助下击败了美国。”

美国未能消灭近日在塔利班巴基斯坦官员中引发了轩然大波，他们认为华盛顿与塔利班的外交关系构成了对巴基斯坦在阿富汗影响力的默许。在美国与塔利班于2020年签署《多哈协议》为美军撤离铺平道路后，曾任巴基斯坦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的哈瓦贾·穆罕默德·阿西夫在推特上发布了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与塔利班领导人毛拉阿卜杜勒·加尼·巴拉德尔会面的照片，并附上照片并评论道：“权威可能是你的帮助者，但真主是我们的帮助者。真主至大。”

作为外长，阿西夫强调，巴基斯坦与塔利班的关系只是对其在阿富汗政治权力的承认，他还批评了美国将巴基斯坦作为未能摧毁塔利班的“替罪羊”的想法。巴基斯坦外长在塔利班获得胜利的那一刻认为没有必要进行外交对话，对于古尔和阿西夫这样的巴基斯坦人来说，塔利班即将取得的胜利也是巴基斯坦秘密行动的胜利。

然而，这种巴基斯坦人对胜利的狂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美国从未认识到巴基斯坦对待来自印度的生存威胁的严肃性，因此他们从未理解巴基斯坦偏爱普什图伊斯兰主义者而不是阿富汗民族主义者。多年来，巴基斯坦官员选择断然否认或淡化他们国家在阿富汗的行动，导致美国人指责他们采取双边政策，从而使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加不信任。伊斯兰堡与印度和世界其他地区的关系也受到了损害，巴基斯坦对中国的依赖度很高，巴基斯坦欠北京超过240亿美元，占巴基斯坦900亿美元外债总额的27%，在失去美国的军事援助后，巴基斯坦被迫依赖质量相对较差的中国军事技术。

对圣战的三年支持加剧了巴基斯坦内部的不平衡。尽管得到美国多年的慷慨支持，巴基斯坦经济仍遭受了重创，当地伊斯兰激进分子偶尔会煽动暴力行为，例如对宗教少数群体的恐怖袭击。除此之外，还公开威胁妇女的权利，并审查传统和社交媒体以配合强硬伊斯兰主义者的想法。政府还被迫牺牲科学科目和批判性思维，将学校课程“伊斯兰化”。

矛盾的是，美国从阿富汗撤军是在承诺扭转这些趋势的情况下进行的。四年前，巴基斯坦陆军参谋长卡马尔·贾韦德·巴杰瓦将军宣布希望将巴基斯坦变成一个“正常国家”，并表示需要改善与印度的关系，减少对中国的依赖。

这一变革性愿景包括努力在阿富汗达成解决方案，巴基斯坦开始在其与北部邻国绵长而漏洞百出的边界修建围栏，对喀布尔政府采取积极措施，并承诺帮助美国达成和平协议。巴杰瓦表示，巴基斯坦愿意扩大其在阿富汗的伙伴圈子，将不属于塔利班的派系包括在内，巴基斯坦情报部门还与美国谈判代表和部分塔利班领导人举行了会晤，最终促成了《多哈协议》，并制定了美军撤出的时间表，而换取的是塔利班含糊的与阿富汗其他派别展开和谈的承诺，以及防止塔利班控制的领土被用于针对美国的恐怖袭击。

似乎，《多哈协议》可能会加剧巴基斯坦面临的挑战，而不是刺激恢复正常。鉴于塔利班的强硬意识形态，美国谈判代表认为塔利班与其他阿富汗派别，特别是喀布尔政府达成和解是不可能的。尽管巴基斯坦促成了这项协议，希望它可以改善其与美国的关系，但现在它被指责是塔利班拒绝停止战斗并分享权力的罪魁祸首。因此，巴杰瓦声称改变路线的愿望受到巴基斯坦过去政策的阻碍，鉴于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大多数派系的关系不佳，如果西北边境重新爆发内战，它可能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与塔利班保持联系。

而且，《多哈协议》不会实现华盛顿的反恐目标。联合国安理会今年6月发表的报告指出，塔利班并未与基地组织断绝关系，基地组织高级官员最近被杀害，“塔利班分子与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该报告还披露了“哈卡尼网络”，该组织曾被美军称为“巴基斯坦情报部门的真正力量”，报告称这是塔利班与基地组织的主要联系。报告补充说：“基于意识形态的兼容性，通过共同斗争形成的关系以及双方之间的联姻，这两个组织之间的联系仍然密切。”与此同时，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表示，基地组织可能会在美国撤军两年内在阿富汗重组。然而，这些事实都没有改变乔·拜登总统从那里撤军的承诺。

巴基斯坦期待塔利班取得胜利，而塔利班领导人仍在谈论阿富汗内部实现和解的必要性，伊斯兰堡的主流话语将继续表达巴基斯坦对和平的渴望，但美国官员不太可能认为，巴基斯坦不希望塔利班再次进行军事统治，因此，未来几年，华盛顿和伊斯兰堡之间的关系将充满更多不信任。

那些通过与印度竞争的棱镜看世界的巴基斯坦人，在塔利班的胜利中找到了安慰。巴基斯坦在与印度竞争的大多数方面都做得不好，但它在阿富汗的代理人似乎取得了成功，哪怕巴基斯坦不能完全控制它。

然而，这场胜利实际上是一场空洞的胜利，因为这些事态发展使巴基斯坦远离成为“正常国家”的道路，延长了打击该国的失衡，并将其限制在基于敌对印度和依赖中国的外交政策上。华盛顿和伊斯兰堡在阿富汗的长期介入有可能进一步削弱美巴关系，美国可能不会很快容忍巴基斯坦数十年来为塔利班赋权的努力。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巴基斯坦人会怀疑是否值得通过塔利班在阿富汗获得影响力，因为他们的国家在911事件发生后通过支持西方联盟来保障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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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告翻译自《外交事务》，不代表半岛电视台编辑立场。